池骋正用平板电脑看着一份电子报告,感觉到肩头一沉。他侧头,吴所畏毛茸茸的脑袋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,睡得毫无防备,嘴唇微微张着,显得有点傻气。池骋顿了顿,放下平板,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,让他靠得更舒服些。
空姐推着饮料车经过,池骋抬手示意,低声要了杯冰水,动作轻缓,生怕惊扰了肩头的人。他喝了一口水,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,但注意力却很难再集中。肩膀上传来温热的、实实在在的重量,还有吴所畏平稳的呼吸声,拂过他颈侧的皮肤,带着微痒的触感。
这种感觉很奇特。在几万英尺的高空,在一个密闭的、移动的空间里,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占有欲交织着涌上心头。这个人,是他的。无论飞得多高,走得多远,最终都会回到他身边,像现在这样,毫无保留地依赖着他。
他想起吴所畏在圣诞集市里,眼睛亮晶晶地说“等我们老了”的样子;想起他在莉亚工作室里,被灵感击中的兴奋模样;也想起他平时耍小聪明、偶尔犯怂,却又在自己需要时挺身而出的坚持。
池骋的嘴角,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,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。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,极其轻柔地将吴所畏额前滑落的一缕头发拨开,动作小心翼翼,带着珍视。
吴所畏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,咕哝了一句模糊不清的梦话,像是“池骋……别抢我姜饼……”,然后又沉沉睡去。
池骋失笑,摇了摇头。真是个活宝。
漫长的飞行在寂静(对吴所畏而言)和偶尔的文件处理(对池骋而言)中度过。当飞机开始下降,穿过云层,熟悉的城市轮廓出现在下方时,吴所畏才迷迷糊糊地醒来。
他揉了揉眼睛,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在池骋怀里,头还枕着他的肩膀,而池骋维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很久了,正在看窗外,侧脸线条在下降时变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吴所畏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赶紧坐直身体,有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肩膀。
“一路。”池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,语气平淡。
“你怎么不叫醒我?”吴所畏看着他细微的动作,心里有点过意不去。
“叫醒你听你叽叽喳喳?”池骋瞥他一眼,“不如让你睡着清静。”
吴所畏:“……” 得,好话从池总嘴里出来也得变个味儿。但他心里明白,池骋是心疼他这段时间累了。这种别扭的关心方式,他早就习惯了,甚至品出了点甜味。
飞机平稳落地,滑行,停稳。开机,连上国内网络,微信提示音瞬间响成一片。大多是工作上的汇报和询问,还有【甜蜜的战友】群里姜小帅和郭城宇刷屏的“到了没”“欢迎回国”的表情包。
吴所畏一边跟着人流下飞机,一边手指飞动地回复信息,报平安。取完行李,走出接机口,熟悉的、略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,耳边是鼎沸的中文,一种“回家了”的踏实感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。
“还是国内好!”吴所畏深吸一口气,虽然空气质量未必有北欧好,但这是家的味道。
池骋没说话,但眼神也缓和了许多。他拿出手机,准备联系司机。
就在这时,吴所畏的手机响了,是姜小帅打来的。
“喂?帅帅!我们刚出来……”
“大畏!池大佬!热烈欢迎回国!”姜小帅的声音元气十足,背景音有点嘈杂,“你们直接来我店里!给你们接风洗尘!城宇也在,还炖了汤让我带过来了,还热乎着呢!”
吴所畏心里一暖,看向池骋,用眼神询问。池骋点了点头。
“行!那我们直接过去!”
挂了电话,坐上来接他们的车,驶向熟悉的城市街道。华灯初上,车流如织,霓虹闪烁,与北欧的静谧雪夜是完全不同的景象,却同样让人安心。
到了姜小帅的诊所,还没进门,就闻到一股熟悉的、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。推门进去,姜小帅和郭城宇都在,桌上果然摆着一个保温桶,还有几样明显是外面买来的熟食和小菜。
“可算回来了!”姜小帅上来就给了吴所畏一个熊抱,“怎么样?北欧是不是冷死了?有没有被洋妞搭讪?”他挤眉弄眼。
吴所畏推开他:“去你的!我们是去正经考察的好吗?”说着,目光已经黏在了那个保温桶上,“王叔炖的什么汤?快让我尝尝,想死这一口了!”
郭城宇笑着跟池骋打了个招呼,递给他一支烟:“一路辛苦。”
池骋接过,没点,夹在手指间,目光扫过围着保温桶大呼小叫的吴所畏和姜小帅,最后落在那一桶热气腾腾的汤上。
四个人围坐在诊所的小茶几旁,碗筷碰撞,说笑声不断。吴所畏叽里呱啦地讲着旅途见闻,圣诞集市、莉亚的工作室、漫长的飞行……姜小帅和郭城宇时不时插科打诨,或者提问。池骋话不多,但偶尔补充一句,总是能切中要害,或者……冷场,引来姜小帅的“抗议”和吴所畏的打圆场。
房间里充满了食物的香气、朋友的笑闹声,和一种叫做“归属”的氛围。
吴所畏喝下一口温润的汤,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。他抬头,看到池骋正安静地吃着东西,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。他又看了看身边吵吵闹闹的姜小帅和稳坐如山的郭城宇。
这一刻,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无论走了多远,见过多美的风景,最温暖的,永远是这盏为你亮起的灯,这碗为你留的汤,和这些等你回家的人。
这里,就是他的“家”。而池骋,是这个家的核心,是他所有勇气和归途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