眠眠却像是被烫到一样,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,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。“我不要听对不起!”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嘶喊出声,眼泪终于决堤而下,“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!”说完,她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,将房门摔出震天的巨响。
餐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,只剩下沈婉悠僵在原地的身影,满桌渐渐失去温度的早餐,以及被吓到、睁着乌溜溜大眼睛、不知所措的念念发出的细微呜咽。一股深切的、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汹涌而来。她赢得了法庭上的判决,似乎却在另一个更重要的、关乎心灵的战场上,节节败退。
周薇闻声从卧室出来,看着这一幕,轻轻叹了口气。她走到沈婉悠身边,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,一下一下,轻柔却坚定地拍着她的后背,传递着无言的安慰与支持。
沈婉悠低下头,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冷的桌面上,肩膀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。她知道周薇的理解,可内心的酸楚、愧疚和茫然,却像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一整天的气氛都异常沉闷。眠眠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,任凭周薇如何敲门,也只是传出闷闷的“我不饿”的回应。沈婉悠几次走到女儿房门前,抬起手,却最终无力地垂下。
傍晚,沈婉悠独自坐在书桌前,电脑屏幕上复杂的设计线条和标注变得模糊不清。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眠眠带着哭腔的质问。她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否正确?为了一个看似光明的、经济独立的未来,却可能失去了与女儿最珍贵的、无法重来的亲密时光?这种代价,是否太过沉重?
她烦躁地合上电脑,走到窗边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,织成一张繁华而冷漠的光网。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,那温润的触感,似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、奇异的安定感,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。
她想起那个梦境中的红衣少女,拥有着令人惊叹的力量,眼神却时而空洞迷茫。力量与守护,自我实现与家庭责任,这其间的平衡点,究竟在哪里?她找不到现成的答案。
深夜,万籁俱寂。沈婉悠终于鼓起勇气,轻轻推开了眠眠的房门。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,她看到女儿已经睡着了,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,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,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已经有些旧的毛绒兔子玩偶,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。沈婉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泛起细密的疼痛。
她轻轻坐在床沿,用指尖极其温柔地拂去女儿脸上的泪痕。俯下身,在女儿耳边,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,许下承诺:“眠眠,妈妈答应你,下周五的家长会,妈妈一定会去。无论如何,妈妈都会到场。对不起,妈妈以后……会做得更好。”
睡梦中的眠眠似乎听到了这低语,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,往玩偶怀里更深地缩了缩,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。
沈婉悠替女儿掖好被角,凝视着女儿稚嫩的睡颜,眼神重新一点点凝聚起坚定。她知道,生活的重建注定漫长且布满裂痕,但她会用加倍的耐心、理解和笨拙却真诚的爱,一点点去填补,去粘合。
无论是古道上那血淋淋的、无声的警示,还是都市生活中亲情之间悄然裂开的缝隙,都需要时间去抚平,而勇敢地面对、不懈地前行,是唯一的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