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跪坐在地,听诊器紧紧贴在胸口,仿佛还能听见母亲最后的心跳。
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血珠渗出,滴在血晶屏上,与那幽青的毒流融为一体。
次日清晨,她再赴村中劝说,提议打一口三十丈深井,底部铺石灰砂层阻毒。
郑元化冷笑:“三十丈?那是挖祖宗的脸!”话音未落——次日清晨,黄沙裹着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沈知微再入村中,药箱未放,目光如刃扫过跪伏在“镇龙石”前的村民。
她站在井阵边缘,声音不高,却像凿子敲进干裂的地缝里:
“我提议打一口三十丈深井,底部铺石灰砂层,阻隔毒水上涌。活命之法,不在祷告,而在地脉之下。”
郑元化拄杖而立,白须颤动,冷笑如霜:“三十丈?那是挖祖宗的脸!你懂什么龙脉走向?什么阴阳气运?妇人之言,惑乱民心!”他猛然抬手,指向那口枯井,“此井通天灵地,断不得一丝生气!否则地火反噬,全村尽灭!”
话音未落——
“哇”的一声哭嚎撕破死寂。
人群后方,八岁病童小川猛地抽搐倒地,四肢蜷缩如虾,口吐黄沫,瞳孔泛出青灰,正是砷中毒晚期症状。
其母扑跪在地,嘶声哭喊:“神婆说他是鬼胎附体,要烧符驱邪啊!”
没人上前,只有恐惧在蔓延。
沈知微已疾步冲入,袖中听诊器甩出,贴于孩童心口。
心跳微弱、节律紊乱,肾衰征兆已现。
她迅速打开药箱,取出连夜熬制的排毒汤剂,又拆下布囊滤芯浸入清水,反复冲洗三次,确保无杂质——她不能在这里败给一滴脏水。
“让开。”她冷冷下令。
两名东厂暗卫立刻分开人群,阿铁撑起遮风布帐。
她在众目睽睽之下,将滤净水混入汤药,用银勺撬开孩子牙关,一点点灌入。
随后针刺十宣、合谷,刺激神经反射;再以血晶仪监测指尖微循环变化。
整整两个时辰,她跪在尘土中,手稳如磐石,眼神未曾偏移分毫。
日头西斜时,小川终于睁眼,虚弱唤了声“娘”。
三日后,孩子第一次排出清澈尿液。
围观村民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有人颤抖着捧起那碗清亮液体,对着阳光看来看去,仿佛见到了神迹。
“不是神迹。”沈知微立于破庙门槛前,声音平静,“是科学。”
那一夜,风停沙静。
老地师周瞎子悄然摸来,枯手搭上她的腕脉,低语如幽泉:“西坡老槐根下有活脉……但需绕开‘龙眼’,否则他们真会杀了你。”他顿了顿,浑浊盲眼望着她,“你知道吗?真正的龙脉,不在风水图上,在活人的心跳里。”
沈知微心头一震。
她凝视这双盲眼——他知道什么是真龙脉。
五日后,新井开掘至二十丈,进度突飞猛进。
可就在众人燃起希望之时,井底传来沉闷撞击声,钢钎崩裂,铁锤反弹。
阿铁攀绳上来,满头大汗:“
村民哗然。
“是龙怒封井!”郑元化高声疾呼,率众焚香叩拜,“她妄动地脉,激怒山灵!快停工,否则灾祸立至!”
人心动摇,工匠罢手。
当夜,狂风卷沙,天地昏茫。
沈知微独自系绳下井。
二十丈深坑如巨兽咽喉,寒气刺骨,岩壁湿滑。
她将听诊器紧紧贴于最深处岩石,开启血晶仪共振模式。
刹那间,仪器嗡鸣!
血晶屏骤然亮起,青光流转,投射出一幅立体地下水系热力图——蓝线为清流,红线为毒脉。
而画面中央,十七个红色光点密集闪烁,位置赫然对应村中小学堂地基下方!
她瞳孔骤缩。
那些孩子,早已开始慢性中毒,只是尚未发作。
她猛然攥紧绳索,指甲嵌进掌心旧伤,鲜血渗出,滴落在屏幕上,与那蜿蜒的毒流融为一体。
攀至井台时,东方微白。
她立于枯井之畔,面对聚拢而来的村民,声音穿透晨雾,如刀劈开混沌:
“你们说我在破龙脉?可你们的孩子——正在被你们供的石头毒死!”
雷声滚滚自远天压来,仿佛大地深处,有一股浊流正冲撞着千年的谎言堤坝。
就在此刻,掌医监快马加急送来一封工部密函。
她拆开一看,眉峰微蹙——信纸空白,唯有一枚暗红色蜡印,形似半朵凋零海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