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7章 盲女断脉(2 / 2)

脉象确为弦数——与他先前判断截然相反。

他额头冷汗涔涔,终于沉默退下。

全场寂静如死。

沈知微立于高台,目光如刃,扫过守典盟众人:“你们藏秘方如藏权柄,视医术为私产。可医道本为救人,不是用来唬人、压人、杀人。”

她抬手,指向台下无数双眼睛:“今日小满生能诊,明日千千万万女子皆能诊。你们烧得了书,骗不了脉;封得住嘴,瞒不过心跳。”

话音未落,守典盟忽有人大喝:“且慢!第三轮针灸,按祖制,女不触男体,奉医司若派女徒上台,便是亵礼乱纲!”

沈知微闻言,唇角缓缓扬起,冷意如霜。

她没有反驳,只是轻轻拍了三下手。

脚步声起。

崔砚从后台缓步而出,怀中捧着一只檀木匣,打开时,数十具小巧人偶整齐排列,通体由特制药纸制成,关节可动,经络分明,表面密密麻麻印着穴位图谱,遇水不化,火烧留痕。

她指尖轻点其中一具,声音清越如刃:

“既然你们说女人不能碰男人——那便用这个,来试试,到底是谁,不懂人体。”第三轮针灸,风忽然停了。

竹棚下百炬摇曳,影子在青灰瓦顶上乱舞,像无数挣扎的鬼手。

守典盟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礼官踏前一步,手持玉笏,声如洪钟:“奉天承运,祖制昭昭!女子不得近男身,触者为淫,诊者为逆!今日若容盲女登台施针,便是毁纲乱常,天下医道将堕入邪途!”

话音未落,十余名守典盟医士齐声附和,桃木杖顿地如雷,气势逼人。

沈知微立于高台中央,黑袍猎猎,听诊器斜挂肩头,金属探头映着晨光,冷得刺眼。

她没看那老礼官,只淡淡扫过全场——那些围观百姓中,有抱着病儿的母亲,有满脸愁苦的老翁,有蜷缩角落、因难产被逐出家门的接生婆。

她们的眼神,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火种。

她忽然笑了,唇角一扬,寒意彻骨。

“你们说女人不能碰男人?”她声音不高,却穿透喧嚣,“那我问一句——人生病时,心跳可分男女?脉搏可讲尊卑?”

无人应答。

她抬手,轻轻拍了三下。

脚步沉稳,崔砚自后台缓步而出,怀中捧着一只檀木匣。

他打开匣盖,数十具小巧人偶整齐排列,通体由特制药纸糊成,关节可动,经络分明,表面密密麻麻印着穴位图谱,遇水不化,火烧留痕。

更奇者,体内暗藏细铜丝,连通底座机关。

“此为‘导电诊教人’。”沈知微取其一具,置于案上,指尖轻点膻中穴,“以弱电流模拟经络传导,施针准确,则内置铃铛发声报效;误刺偏位,声哑即败。全程隔布操作,女学员无需接触真人肌肤。”

她侧首:“小满生。”

少女上前,双手微颤,却挺直脊背。

陆明远默默递来一方素绢,覆于人偶之上。

沈知微将一根银针递入她手中。

“足三里。”她下令。

小满生凝神,指尖循着记忆中的经络缓缓移动,针尖落下——

清越铃声骤响,全场一静。

“内关。”

“合谷。”

“太冲、神门、百会!”

接连五声脆响,如珠落玉盘。

台下一名老农瞪大眼睛,喃喃道:“俺们村郎中扎一次针要摸半炷香……这娃儿隔着布都准得跟尺量的一样?”

守典盟阵中已有骚动。

裴文伯脸色铁青,怒喝:“妖器惑众!此物非圣贤所传,岂能作数?”

“非圣贤所传?”沈知微冷笑,目光如刃,“那你们的秘方藏了几十年不敢示人,是传给活人,还是传给坟里的祖师?”

她挥手:“开始比试。”

十轮对战,奉医司女徒全数通过;守典盟派出的年轻弟子,反倒有三人失手,铃声喑哑。

胜负已分。

日头渐高,试药会终场。

记录官当众宣读结果:奉医司六胜三平一负,全面压制。

沈知微立于台心,红漆未干的案几前,取出一册残卷——那是当日焚书后抢救出的《授业录》最后一页。

她将它缓缓摊开,听诊器轻轻按上泛黄纸面。

血晶深处,微光流转。

刹那间,三年来所有诊疗数据如江河汇海,树状纹路悄然生成,枝蔓蔓延,仿佛神经生长,记忆凝结成网。

它记住了每一次呼吸、每一道脉搏、每一例手术刀下的生死逆转。

她抬起头,声音清越,响彻四野:

“从今往后,《授业录》不再印于宣纸,而刻于陶板、铸于铜版、写于石灰墙——风吹不散,雨打不烂,火烧不毁。”

人群沸腾。

就在此时,谢玄自外围缓步而来,玄衣如墨,袖中滑出一份密报,无声递上。

她展开,眸光微闪。

东厂已将拆解版话本送入三百村镇,名为《柳娘子治难产记》,借民间故事之名,传剖腹产术之实。

百姓争相传阅,孩童都能哼出“肚开一线救双命”的俚谣。

她收起密报,望向远处山丘。

那里曾是奉医塾旧址,如今荒草丛生,石碑林立,守典盟将其封为“禁地说法地”,新立巨碑,上书八字铁篆:

正道所在,邪学勿近。

风卷残云,听诊器贴在残卷上,血晶忽有微鸣,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
她的指尖缓缓收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