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6章 铜钟裂谎(2 / 2)

沈知微眼神一凛:“退后!全部退后!”

可迟了。

“轰——”

一声闷响自地底炸开,原本人群聚集处猛然撕裂出一道新壑,碎石飞溅,土浪翻滚,两名星官当场跌入深渊,惨叫戛然而止。

百官骇然四散。

娄景昭踉跄后退,浑天仪脱手坠地,玉盘碎裂,星轨崩散。

他呆立原地,望着那道新生的裂口,又缓缓转向蜷缩在安全区的秋荷——她仍在发抖,手掌紧贴地面,仿佛仍能听见那来自地底深处、无人可闻的鼓声。

他的声音颤抖,几乎不成语调:“她……怎么知道?”

风掠过荒原,吹动沈知微鬓边碎发。

她低头看着宫尺上尚未消散的波形图,轻声道:“因为她听得见,你们选择忽略的声音。”

而在城外三十里,一片荒草掩映的山坳中,一名黑衣人悄然伏地。

他摘

眼前,是一处被巨石封死的矿洞入口。
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“工”字的铜牌,轻轻插进岩缝——

洞口松动。

他眯眼望去,洞内深处,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煤块,以及一角泛黄账册,露在腐土之外。

夜色如墨,浓得化不开。

奉医司的残垣间,一盏孤灯摇曳,在焦黑的断柱上投下斑驳人影。

沈知微指尖捻针,银光微闪,轻轻刺入秋荷太阳穴旁的风池穴。

少女身体猛地一颤,睫毛剧烈跳动,仿佛沉溺于无边噩梦之中。

谢玄立于窗畔,玄衣如夜,眸光幽深。

他不动声色,却将每一丝异动尽收眼底。

“稳住呼吸。”沈知微笑音极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又像是在安抚自己躁动的心跳。

她另一手缓缓抬起宫尺,血晶贴上秋荷额角——刹那间,一道模糊光影自尺中浮现:

泥石倾泻、男人嘶吼、一只沾满煤灰的手死死抠进岩缝,临终前的目光穿透黑暗,直指山腰一棵歪斜松树。

沈知微瞳孔骤缩。

那棵树……她见过。

三日前勘测地脉时,她曾因它孤悬险坡而驻足。

当时只道是自然奇景,未作深究。

可此刻,记忆与波形图谱在脑中轰然交汇——那个位置,恰好位于东南震源迁移路径的应力集中点!

她的指节攥紧宫尺,骨节发白。

不是巧合。

是预警。

是大地通过一个聋女的记忆,向她传递的最后一道求救信号!

“他们封得住嘴。”她缓缓抬眼,望向窗外沉沉山影,声音冷得像刀锋刮过青石,“封不住地下的哭声。”

谢玄眸色一暗,终于开口,嗓音低哑:“你要挖开那棵树?”

“不。”她摇头,目光如炬,“我要让他们自己打开。”

城外三十里,荒山深处。

黑翎密探无声翻入矿洞,火把照亮堆积如山的煤块与腐土下露出的账册一角。

羊皮纸泛黄,字迹狰狞——

【冯世安·工部郎中】

【十年盗采三百二十井,私掘煤脉百余里】

【贿银流向:礼部尚书、钦天监正、东宫詹事……】

更触目惊心的是附图:一条条矿道如毒蛇蜿蜒,刻意绕开风水龙脉,却精准切入山体承重脊梁,形成网状塌陷区。

每一道线,都是插在百姓头顶的利刃。

谢玄站在洞口,寒风吹动披风,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行字。

片刻后,一枚刻着“刑”字的铁牌被他亲手钉入洞壁——这是东厂最高追查令,意味着此事已入天子耳目。

翌日清晨,沈知微踏入宫城侧门,手中捧着那本染血账册。

她步伐稳健,黑袍猎猎,宫尺悬腰,宛如执剑而行。

朝堂震动。

民间哗然。

有御史当场吐血请辞,有大臣连夜闭门不出。

而最令人惊骇的,是那些曾讥讽“白灰划界为妖术”的星官们,竟无人再敢出声。

唯有娄景昭伫立观象台边缘,望着东方天际翻涌的阴云,久久不语。

浑天仪碎裂的玉盘还摆在案上,星轨已乱,天机难测。

三日后,圣旨终于下达:

准掌医监沈氏,于祭天台演示“地听术”,百官列席,以正视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