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眼神一凛:“退后!全部退后!”
可迟了。
“轰——”
一声闷响自地底炸开,原本人群聚集处猛然撕裂出一道新壑,碎石飞溅,土浪翻滚,两名星官当场跌入深渊,惨叫戛然而止。
百官骇然四散。
娄景昭踉跄后退,浑天仪脱手坠地,玉盘碎裂,星轨崩散。
他呆立原地,望着那道新生的裂口,又缓缓转向蜷缩在安全区的秋荷——她仍在发抖,手掌紧贴地面,仿佛仍能听见那来自地底深处、无人可闻的鼓声。
他的声音颤抖,几乎不成语调:“她……怎么知道?”
风掠过荒原,吹动沈知微鬓边碎发。
她低头看着宫尺上尚未消散的波形图,轻声道:“因为她听得见,你们选择忽略的声音。”
而在城外三十里,一片荒草掩映的山坳中,一名黑衣人悄然伏地。
他摘
眼前,是一处被巨石封死的矿洞入口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“工”字的铜牌,轻轻插进岩缝——
洞口松动。
他眯眼望去,洞内深处,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煤块,以及一角泛黄账册,露在腐土之外。
夜色如墨,浓得化不开。
奉医司的残垣间,一盏孤灯摇曳,在焦黑的断柱上投下斑驳人影。
沈知微指尖捻针,银光微闪,轻轻刺入秋荷太阳穴旁的风池穴。
少女身体猛地一颤,睫毛剧烈跳动,仿佛沉溺于无边噩梦之中。
谢玄立于窗畔,玄衣如夜,眸光幽深。
他不动声色,却将每一丝异动尽收眼底。
“稳住呼吸。”沈知微笑音极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又像是在安抚自己躁动的心跳。
她另一手缓缓抬起宫尺,血晶贴上秋荷额角——刹那间,一道模糊光影自尺中浮现:
泥石倾泻、男人嘶吼、一只沾满煤灰的手死死抠进岩缝,临终前的目光穿透黑暗,直指山腰一棵歪斜松树。
沈知微瞳孔骤缩。
那棵树……她见过。
三日前勘测地脉时,她曾因它孤悬险坡而驻足。
当时只道是自然奇景,未作深究。
可此刻,记忆与波形图谱在脑中轰然交汇——那个位置,恰好位于东南震源迁移路径的应力集中点!
她的指节攥紧宫尺,骨节发白。
不是巧合。
是预警。
是大地通过一个聋女的记忆,向她传递的最后一道求救信号!
“他们封得住嘴。”她缓缓抬眼,望向窗外沉沉山影,声音冷得像刀锋刮过青石,“封不住地下的哭声。”
谢玄眸色一暗,终于开口,嗓音低哑:“你要挖开那棵树?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,目光如炬,“我要让他们自己打开。”
城外三十里,荒山深处。
黑翎密探无声翻入矿洞,火把照亮堆积如山的煤块与腐土下露出的账册一角。
羊皮纸泛黄,字迹狰狞——
【冯世安·工部郎中】
【十年盗采三百二十井,私掘煤脉百余里】
【贿银流向:礼部尚书、钦天监正、东宫詹事……】
更触目惊心的是附图:一条条矿道如毒蛇蜿蜒,刻意绕开风水龙脉,却精准切入山体承重脊梁,形成网状塌陷区。
每一道线,都是插在百姓头顶的利刃。
谢玄站在洞口,寒风吹动披风,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行字。
片刻后,一枚刻着“刑”字的铁牌被他亲手钉入洞壁——这是东厂最高追查令,意味着此事已入天子耳目。
翌日清晨,沈知微踏入宫城侧门,手中捧着那本染血账册。
她步伐稳健,黑袍猎猎,宫尺悬腰,宛如执剑而行。
朝堂震动。
民间哗然。
有御史当场吐血请辞,有大臣连夜闭门不出。
而最令人惊骇的,是那些曾讥讽“白灰划界为妖术”的星官们,竟无人再敢出声。
唯有娄景昭伫立观象台边缘,望着东方天际翻涌的阴云,久久不语。
浑天仪碎裂的玉盘还摆在案上,星轨已乱,天机难测。
三日后,圣旨终于下达:
准掌医监沈氏,于祭天台演示“地听术”,百官列席,以正视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