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为官,不为财,只为让下一个女人,不必死在产床上!”
声浪滚滚,撼动山林,惊起群鸟蔽空。
沈知微立于高台,目光扫过每一张脸——那些曾濒死、曾绝望、曾被弃如草芥的人们,如今眼中皆有光。
她抬手,按在新立的《奉医录》石碑上。
指尖触及冰凉石面的瞬间,碑文竟自行浮现,墨色如血,字字铿锵:
“此尺不归我,不归宫,不归权——它只归人心。”
风止,云开,万籁俱寂。
就在这一瞬——
祭坛中央的血晶,忽然剧烈震颤!
光芒猛然分裂为二!
一束冲天而起,笔直射向京城方向,撕裂长空,如流星贯日,最终消失在遥远天际的飞檐斗拱之间;
另一束则深深扎根,顺玉石纹路蔓延而下,没入大地深处,化作一道温润而绵延的脉络,仿佛某种沉睡千年的生命,正在苏醒。
暴雨洗过的山野,寂静中蕴着惊雷。
沈知微立于祭坛中央,风拂衣袂,如旗不倒。
她低头凝视掌中之物——那枚曾被视为奇技淫巧、妖邪之器的听诊器,此刻已脱尽铜锈,通体流转着温润玉光,仿佛一块自远古苏醒的灵魄。
内里血晶缓缓搏动,一息一震,与大地脉动应和,竟似有了呼吸。
她指尖轻颤,抚过那玉石般的外壳,声音极轻,却像刀刻进石缝:“原来你从来不是机器……你是她用一辈子,攒下的——良心。”
母亲柳氏临刑前仍为狱中难产妇人施针,血染素衣;她在族谱上被除名,医书焚毁,却仍将最后一剂保胎方口述给陌生小婢。
百年孤火,无人承祀,可今日这血晶裂光为二,一道冲天入京,一道沉脉入地——它认的从不是权柄,而是人心。
谢玄不知何时已行至她身侧,玄袍猎猎,面容冷峻如削。
他望着京城方向,眸底掠过一丝幽光:“他们已经开始拆你的衙门了。”
话音落时,远方尘烟腾起,隐约可见数队黑甲兵卒涌入原“掌医监”旧址,推墙砸匾,火把纷扬。
那是她以剖腹产救下贵妃之子后,圣上亲赐的官署,如今不过三载,便要被冠以“蛊惑宫闱、妄言鬼术”的罪名夷为平地。
可沈知微只是笑了。
她将听诊器轻轻贴在自己心口,闭目聆听——那一声声沉稳的心跳,清晰如鼓,回荡在胸腔之间。
她睁开眼,目光澄澈如洗:“拆吧。只要还有人记得怎么救人,医魂就死不了。”
话音未落,血晶忽地一闪!
一道极细的红痕浮现在玉石表面,宛如血脉自行游走,凝成两行微不可察的文字:
“东……宫……井……枯……”
沈知微瞳孔骤缩。
东宫?太子居所!
井枯?
水竭于宫心,乃大凶之兆!
古有“井废则国倾”之谶,更何况是在储位未定、诸王窥伺的当口?
是天灾,还是人为断水?
抑或……有人早已埋下杀机,只等一口枯井,掀起滔天血浪?
她脑海中瞬息闪过无数可能——
若水源被投毒,东宫上下饮之必疫;
若借此诬陷太子失德,致天地示警,便可顺势废立;
更甚者,借井底密道做文章……当年先帝暴毙前夜,也曾传“东宫夜鸣,井水赤如血”……
她握紧听诊器,指节发白。
可她没有立刻动身返京。
风从山脊吹来,带着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气息。
身后,百名百姓仍跪伏在地,有人抱着病儿,有人捧着药罐,眼神炽热如火。
小德子跪在最前,双手高举火把,焰光映着他尚未褪去稚气的脸,却写满决绝。
鲁南星默默站起,拍去膝上尘土,望向她:“姑娘,坛已成,尺归位。接下来,是要建庙,还是……另起炉灶?”
沈知微缓缓转身,目光扫过这片焦土重生之地,扫过每一张被苦难磨砺却又因希望重燃的脸。
她没回答。
只是将听诊器重新挂回颈间,玉石温润贴着心口,仿佛一颗活着的心,正与她同频跳动。
然后,她抬起手,指向祭坛四周空旷的山坡,声音不高,却如铁钉入石:
“这里,不该只有个坛。”
众人屏息。
她嘴角微扬,眼中寒光乍现,却又藏着不容动摇的慈悲:
“我要一座屋檐,能遮风雨,能容百病,能让天下所有走投无路的女子,踏进来时,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”
风停,云开,血晶再度微闪——似在低语,似在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