咔哒。
一声轻响,在死寂中如惊雷乍起。
门,缓缓开启。
铁门开启的刹那,一股浓烈的焦腥扑面而来,夹杂着朱砂灼烧后的刺鼻气息,呛得人几欲作呕。
沈知微屏息凝神,血晶吊坠蓝光微颤,映出眼前景象——一间深埋地底的废弃药炉房,四壁斑驳如枯骨,炉膛坍塌,灰烬厚积逾半尺,层层叠叠,仿佛掩埋了三十年的罪与火。
谢玄一脚踏入,靴底碾过灰堆,惊起一片尘雾。
他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周,忽而抬手一指:“墙上有物。”
沈知微抬头,心口猛地一缩。
一幅图纸悬于焦黑木架之上,纸页泛黄卷边,边缘已被虫蛀蚀成网状,但中央主脉仍清晰可辨。
墨线蜿蜒如活蛇,勾勒出地下暗渠、井眼分布、水流走向……每一处转折,每一道标注,都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笔锋力度与惯用符号。
那是母亲的手笔。
《东宫水脉溯源图》。
她的呼吸几乎停滞。
指尖不受控地抬起,轻轻抚上图面,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三十余年的魂灵。
指尖掠过一处朱批——
“若后人见此图,当毁炉、封渠、换井芯,则宗庙可安。”
字字如刀,刻进她心头。
她喉头一紧,声音低哑,几近呢喃:“她早就画好了路……只是没人肯走。”
这不只是警告,是泣血的预言。
而整个王朝,竟任其湮灭于尘灰与谎言之中。
谢玄默然立于她身侧,眸色幽深。
他不懂医理水利,却看得懂一个母亲为家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孤勇。
他知道,此刻她所触碰的,不止是证据,更是命运的交接。
“不能再留。”他低声道,“霍廷岳既敢布榜诬你,必已掌控宫禁耳目,此地不宜久驻。”
沈知微缓缓收回手,将图纸小心卷起,以油布裹严,贴身藏入怀中。
就在此时,远处骤然响起一声铜铃尖啸,穿透地道,震得顶壁簌簌落灰。
警铃!
“他们来了。”谢玄眼神一凛,瞬间挡在她身前。
脚步声如潮水般逼近,火把光影在通道尽头跳跃闪烁。
霍廷岳阴冷的声音穿壁而至:“沈氏余孽,竟敢擅闯宗人禁地!今日便让你与这污秽之地一同化为灰烬!”
话音未落,火焰已从入口腾起,顺着干枯藤蔓迅猛蔓延,顷刻吞噬炉房门框。
热浪翻滚,毒烟升腾,出口被烈火封锁。
“想烧死我们?”沈知微目光骤寒,脑中电转。
她猛然蹲身,将听诊器狠狠插入炉基裂缝——血晶蜂巢结构应激共鸣,蓝光炸裂如星陨!
嗡——!
整座地基发出低沉轰鸣,共振波沿岩层扩散。
刹那间,暗渠深处传来巨响,逆流奔涌,冲垮隔墙!
洪水裹挟着陈年毒渣喷薄而出,浊浪滔天,逼得追兵连连后退。
“走!”谢玄拽住她手腕,纵身跃出火墙
两人踏着崩裂的石道疾行,在最后一瞬冲出地表。
回望之下,火海吞没炉房,梁柱倾颓,如一座罪恶的坟墓终于闭合。
夜风拂面,沈知微站在残垣外,胸膛起伏,眼中却无惧意,唯有一片雪亮清明。
她低头抚过怀中油布,轻声道:“娘,这条路,我替你走完了。”
归途舟中,烛火摇曳。
她取出残图一角,浸入特制药液,墨迹渐显。
忽然,血晶微闪,蓝光折射间,图角落款旁浮现出一行极小补注,似是多年后添写——
“癸未年七月初七夜,知微满月,吾以此图为礼。”
她怔住。
手中的图纸仿佛有了温度。
泪水无声滑落,砸在纸上,晕开一片模糊的墨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