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突然撑着御案站起,龙纹黄袍垂落,几乎扫到沈知微的肩:“传周典簿的用印册,再传尚衣监取朕腊月廿七的手炉。”他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若印泥温度对不上......”
太子的脸色白得像新雪。
他倒退两步,撞翻了身后的鹤灯,青铜鹤嘴里的檀香“噼啪”迸出火星。
退朝时,偏殿的竹帘被风卷起一角。
谢玄倚在廊柱上,绣春刀鞘在青砖上敲出规律的响。
他抬手抛来一张纸,纸角还沾着鸽粪:“黑翎截的。
东宫信使往江南送誊抄稿,署名张慎言。“
沈知微展开纸页,字迹与伪诏如出一辙。
但在批注栏,一行小字让她瞳孔骤缩:“依梦中执笔状摹写,心律同步药烟熏三刻。”
“迷神散。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皇子失语案里,那些孩子就是被这药烟熏得说不出话。
原来他们早就在试——“她抬眼望进谢玄的墨色瞳仁,”用致幻药操控陛下意识,在半梦半醒间诱他签字,再临摹笔迹指印。“
谢玄的指节叩了叩案几:“誊录生昨夜想逃,被黑骑截在城门。
他说张慎言是东宫幕宾,每月十五都要进献’助眠香‘。“
沈知微突然笑了,笑得眼尾发红:“好个‘助眠香’。”她从妆匣里取出新制的石灰水与硝石粉,“去把小满叫来。”
子时三刻,医所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。
小满的银镯碰在案上,发出清响:“医正,东宫后院的灰烬抢出来了。”她摊开掌心,一卷焦边残纸还带着烟火气,“只认出‘待沈氏离京,即焚’六个字。”
沈知微将残纸铺在案上,用毛刷蘸了试剂轻轻扫过。
烛光下,一行紫光小字缓缓浮现,与飞鸽密报的批注完全吻合。
她将残纸收进檀木匣,抬头时,镜中映出她眼底的血丝:“他们以为烧了纸就能毁证据......”她指尖抚过听诊器的血晶,“可心跳不会说谎,唾液里的酶活性不会说谎,连印泥的温度都不会说谎。”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敲过二更。
沈知微望着案头的听诊器,血晶在暗夜里泛着幽光,像颗将燃未燃的星子。
她轻声道:“明日早朝......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雄鸡初啼。
晨雾漫进窗棂,模糊了檀木匣上的锁扣。
而在东宫外的暗巷里,黑骑的佩刀正映着残月,将所有传递消息的暗道封得严严实实——仿佛一张大网,正缓缓收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