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手覆在他手背:“现在你知道了,灭门不是叛国,是灭口。”
小德子的算盘珠子突然“哗啦”撒了一地。
他举着声捕瓮的纸卷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医正!
您看这波形!“他将纸卷摊在铜匣上,墨迹扭曲的波浪与《声律图》里的图谱对不上,”昨晚录的笛音频率低了三度!“
沈知微凑过去,发现图谱边缘有行极小的蝇头小楷:“七律归心,须以血祭调音。”她的呼吸陡然一滞——血,雾化的血滴混入气流,会改变声波的共振频率!
“小杏儿。”她转身抓住小丫鬟的手腕,“去取鲁三工的茶盏。”
小杏儿跑得裙角翻飞,回来时捧着个粗陶碗,碗底沉着些红褐色的痕迹。
沈知微凑过去嗅了嗅,眉峰一挑:“铁锈味。”她用银针挑了点残渣,在火上一烤,火星子“噼啪”炸开,“是血,陈血混着新血。”
“他每日练笛时咬破舌尖。”谢玄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锥,“用鲜血养骨笛,让声波带上他的...怨气。”
“医正!”乌勒的吼声震得洞顶落土,“黑骑在十里外山坳逮着个要跑的!”他押着个独眼男人过来,那人臂上的刺青被土灰糊着,隐约能看见“辛未役工”四个字——正是鲁三工。
鲁三工被按在地上,却笑得肩膀直颤:“你们挖开地宫又怎样?
我爹被活砌进墙那天,我躲在砖缝里数他的血滴。
三十年前今日,他断气前最后一声喊的是’玄字营‘!“他突然抬头盯着谢玄,独眼泛着血光,”你爹的玄字营,当年监工修陵!“
谢玄的绣春刀“嗡”地出鞘半寸。
沈知微却按住他的手腕:“你要证据?”鲁三工的笑声撞在石壁上,“我就是证据——我爹是鲁家最后一个活口,我是来替他吹完那支曲子的!”
谢玄的刀尖在鲁三工喉前停了三息,最终“咔”地收进鞘里:“押去别院,别伤他。”他转身时,大氅扫过沈知微的手背,“我去查玄字营的旧档。”
子时三刻,掌医监的值房里,沈知微将听诊器搁在铜匣上。
血晶星芒突然开始明灭,频率竟和她方才在别院听见的鲁三工心跳一模一样——咚,咚咚,咚,像敲在她肋骨上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她抓起笔在纸上游走,草图的边缘写满“共振”“执念”“生命波动”,“这器械能感应的不只是声音...是那些不肯闭眼的人,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气。”
窗外的雷终于炸响,闪电劈开夜幕时,照见桌上两张纸——一张是谢父军报的签押,一张是鲁三工的供词手迹。
沈知微的笔尖悬在半空,突然发现两处笔锋的转折,竟像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“医正!”值房外传来小太监的尖嗓,“乾清宫的李公公到了,说皇上要召见您。”
沈知微将草图塞进妆匣底层,抬头时面色平静如旧。
她知道,这一去,等着她的不只是龙案前的雷霆,还有更暗的波谲云诡——但没关系,她早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。
雨丝顺着窗棂淌进来,打湿了《地宫声律图》的边角。
那半片槐叶上的数字,在水汽里渐渐晕开,隐约显出“玄字营”“辛未七月初三”几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