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暗堂的青石板渗着寒气,鲁三工被黑骑押进来时,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,暗红的血珠顺着粗布衫往下淌,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。
他却梗着脖子,脊梁挺得笔直,连谢玄坐在虎皮大案后时,都没弯半分膝盖。
“以邪音弑人,惊扰皇陵。”谢玄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,指尖轻轻叩着案上的骨笛,“可知罪?”
鲁三工突然笑了,笑声里浸着血沫子的腥气:“邪?
提督大人可听过《哭陵十三叠》?“他咧开嘴,左唇的笛痕随着笑纹扭曲成狰狞的弧度,”我祖父临死前,用指甲在棺木内侧刻的曲子。
你们杀了他,烧了他的工籍,还要说他疯?“
沈知微站在阴影里,袖中攥着那张从铅匣里还原的口令图。
她往前走了两步,烛火映得她眉峰冷硬:“你说‘赤岭埋骨’,可是此处?”她展开纸页,泛黄的宣纸上,“赤岭”二字被朱砂圈得发红。
鲁三工的瞳孔骤缩成针尖。
他盯着那两个字,喉结动了动,像条被按在岸上的鱼。
半晌,他重重颔首,血珠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,“是。
我祖父说,赤岭的雪能埋住活人,埋不住冤魂。“
“我不是来审你。”沈知微将口令图轻轻放在他面前,“是来听你把话说完。”
暗堂的门被推开时,李元音抱着改良的骨笛走了进来。
老乐师的手指抚过笛身的云纹,眼底泛起水光:“这笛孔的间距...和我师父当年说的《哭陵》残谱对得上。”他席地而坐,将笛尾抵在唇边,“我试着吹一段?”
沈知微点头,小杏儿立刻将声捕器搬到近前。
羊膜蒙的捕声口对着李元音,铜管另一头连着她的听诊器。
血晶星芒在铜腔内微微跳动,像在等待什么。
笛声响起的刹那,沈知微的呼吸顿住了。
那声音不似前日的呜咽,倒像寒夜里的风刮过枯树,带着细碎的、撕心裂肺的哭腔。
声捕器的羊膜突然鼓胀,表面浮起细密的波纹——那是声波在震动。
“三组频率。”李元音的手指在笛身上翻飞,“第一组...共振频率16赫兹。”他吹到第七个音时,羊膜突然剧烈震颤,“看,颅底共振点!”
沈知微凑近声捕器,见波纹里浮出一道尖锐的峰:“和霍九章的尸检报告吻合。”她抬头时,李元音的笛音又变了,这次像极了女子的啜泣,“第二组?”
“模拟人声语调。”老乐师的手指发颤,“我师父说过,古乐有‘以音拟言’之法,每个音符对应一个字。”他吹完最后一段,声捕器的波纹突然散成细碎的点,“第三组...是地理回声。”他指向窗外的方向,“和雁门关外的山梁走势一模一样。”
沈知微的手按在声捕器上。
血晶星芒突然疯狂旋转,铜管内壁映出一行行字迹,像被风吹开的经卷。
她逐字辨认,喉间发紧:“辛未七月初三,赤岭雪夜,三百匠户尽斩。
铜匣藏雁门布防图,埋于龙脊第三节。
柳氏知情,托孤南逃——真相在血中。“
“柳氏!”谢玄的绣春刀“当啷”磕在案上。
他猛地站起,玄色飞鱼服扫落半盏茶,“是沈医正的母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