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画。”沈知微将吴氏嬷嬷捧来的涂鸦悬在殿中,黑盒子里蜷缩的小人被金光照得发亮,“可在我眼里,这是牢笼。
一个从胎中就开始的牢笼——用铅粉做铁栏,用’保国‘做锁,困住的是我大楚最金贵的龙子。“
她转身面对御座,翟衣下摆扫过崔夫人的裙角:“臣请陛下恩准,即日起废止‘益智安胎丸’,所有孕妃改用臣新制的‘安和方’;设立‘胎护监察制’,由青笺使每月巡查育麟坊;凡私调药方、控智害胎者——”她的目光扫过崔夫人煞白的脸,“与弑君同罪。”
崔夫人突然狂笑起来,发簪上的东珠乱颤:“没有淬炼,何来真龙?
弱者就该被淘汰!
当年先皇后的胎梦是凤凰,我给她减了七日灰,才有如今的太子;七皇子的母妃梦的是玄鸟,我多添了三钱铅粉,才...“
“够了。”谢玄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。
他从殿后转出,飞鱼服上的金线在烛火里泛着冷光,手中展开的密信上朱红大印刺得人眼疼,“陛下说,他的儿子,不需要被你们‘做成’。”
崔夫人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她盯着那方“皇帝之宝”的印鉴,突然扑向案上的药丸,却被黑翎卫一脚踹翻。
镣铐相撞的脆响里,她被拖向殿门,发间的珠翠落了一地:“沈知微!
你会后悔的...真正的筛选,永远不会停!“
殿外的风卷着碎雪灌进来,吹得频谱图哗哗作响。
沈知微望着崔夫人被拖远的背影,喉间泛起腥甜——她早知道,这不过是撕开了第一张幕布。
数日后的康复室里,窗纸被春阳烘得暖融融的。
萧景琰趴在窗台上,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,手指点着飘落的雪花:“白...的...”
“记下来!”小满攥着《发育录》的手直抖,墨笔在纸上晕开团模糊的泪,“景琰小殿下主动识别颜色了!”
沈知微站在廊下,听着屋内传来的欢呼声,指尖抚过胸前的听诊器。
血晶星状结构已凝成稳定的晶体,不再渗出暗红,每当靠近健康胎儿时,便会发出极轻的嗡鸣,像在替那些未出世的孩子说些什么。
“医正。”谢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狼尾在他脚边摇着尾巴,“史鉴仪的人已守在御药房外,任何药材都要过三遍筛子。”
沈知微转身,见他眉间的冷意淡了些,唇角却还挂着惯常的讥诮:“谢提督倒是勤快。”
“替某些人擦屁股,总得勤快些。”谢玄瞥了眼她胸前的听诊器,目光软了软,“毕竟有人要当护崽的母兽,我总得把陷阱都填平了。”
风掠过庭院的桃枝,带起几片未融的雪。
沈知微望着雪粒在光里打着旋儿,突然听见值房小太监的急报:“医正!
皇陵急报——守陵总管暴毙三日,仵作验不出死因,宫中流言说...说那是被先皇的怨气缠上了!“
她与谢玄对视一眼。
晨光里,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,而她摸了摸听诊器,将药箱扣得更紧——这天下的黑盒子,从来不止育麟坊那一个。
未及半月,皇帝深夜宣她入御书房的密旨便到了。
烛火映得龙袍上的金线发着暗哑的光,他将一卷染血的奏报推到她面前时,窗外的更漏刚敲过三更:“沈卿,去皇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