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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3章 火里捞名字的人(1 / 2)

金殿外的跪声像浸了水的棉絮,隔着重重宫墙渗进掌医司正厅时,已散成细碎的抽噎。

沈知微站在案前,指腹反复摩挲着掌心里半枚残牌。

牌面焦黑如炭,“辛未·守脉·殉典”七个字却像用钢钉钉进去的,在烛火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是小满昨夜从宗人府焚书堆里抢出来的,当时火势正猛,她扑进去时半幅衣袖都烧没了。

“医正。”小陶捧着铜盆进来,石灰水在盆里晃出细碎的涟漪,“您要的东西备齐了。”

沈知微将残牌搁在案上,另取过一块同样炭化的木牌。

这是从守脉堂旧墙缝里抠出来的,表面焦黑看不出字迹。

她蘸了石灰水,用细刷轻轻扫过背面。

药液渗透的瞬间,浅褐色的字迹像被春风吹化的冰,缓缓显形:“三月十七,产难十一人,皆因禁剖腹令。”

笔锋清瘦,带点微微的颤抖,是母亲的字。

她的指尖在“产难十一人”上顿住,喉间泛起铁锈味。

那年她刚满七岁,母亲被召进守脉堂,说是要“修正医典”。

后来她只记得宫门外的雪,白得晃眼,抬出来的棺木却有十一具。

《太祖实录》里写“守脉堂十一人干政伏诛”,却没写这些女子是因为坚持用剖腹产救产妇,触怒了要保“全尸”的宗室。

“当啷”一声,细刷掉在案上。

沈知微攥紧木牌,指节泛白。

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她迅速将木牌塞进袖中,抬头正见谢玄掀帘而入。

玄色飞鱼服沾着晨露,腰间的绣春刀没佩,只悬着那枚红铜令——是前日早朝后皇帝亲赐的医政监察符。

“裴元度的动静查到了。”谢玄将密报往案上一搁,墨迹未干,“赵六郎混进白鹿书院,见他正和十七省学政写信。

三日后要发’正风联署‘,说你’乱纲常,坏祖制‘,要削职焚书。“他顿了顿,眼尾的红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,”他们要烧的不止是名册,是你建的活尺规、护医令,是......“

“是那些被写进史书的‘该烧’,和没被写进的‘活该’。”沈知微打断他,从妆匣里取出一枚旧银尺。

尺身刻着“保生”二字,边缘磨得发亮——这是母亲当年的接生尺,她穿越时在原主怀里摸到的,后来才知是母亲偷偷塞给徒弟的遗物。

她将银尺嵌入心尺底座,铜与银相击,发出清越的响:“那就让他们看看,什么叫烧不掉的东西。”

次日清晨,掌医司大门洞开。

原先“掌医司”的匾额下,新悬了块黑底金字的横匾:“活史堂”。

檐角铜铃被风一吹,“叮当”撞出脆响,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,掠过满院来听讲述的人——有裹着粗布的乡野稳婆,有提着药箱的医婢,甚至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襁褓里的婴儿正蹬着小脚。

沈知微站在堂前,翟衣上的金线在晨光里发亮。

她抬了抬手,满院喧哗渐止。“今日起,活史堂无尊卑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针戳破了紧绷的茧,“凡被史书烧过的名字,被规矩吞掉的性命,都能在这里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