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8章 诏书会呼吸(2 / 2)

她突然想起小满今早送来的急报:史房焚毁的《起居注》残页里,有一行被撕去的记录:“辛未年冬,内府停收南疆贡纸,因...”

“司主!”小满的声音从廊下传来。

她裹着巡骑的皮甲,发梢结着冰碴,怀里抱着半卷焦黑的纸页,“史房老周说这纸是辛未年前的存余,可诏书用的纸浆里掺了木棉絮——辛未年后才有的工艺!”她抖开残页,烧焦处隐约能看见“三皇子乳母”几个字。

沈知微将残页按在案上,墨迹在炭盆映下泛着青。

原来裴文远用旧纸伪造新诏,却忘了换纸浆配方。

她指尖敲着案几,突然想起张慎言昨夜塞在她药箱里的字条:“诏背有隐文,需日光透射。”

“去钦天监借水晶凸镜。”她对小满道,“再让李元音调铜磬,模拟肺部共振频率——若有人夜夜渡气,陛下左肺必有积浊。”

子时三刻,乾清宫的龙床帐幔被风掀起一角。

沈知微缩在阴影里,将改装过的听诊器贴在皇帝唇边。

铜管末端的微型滤膜缓缓变蓝——那是a淀粉酶的显色反应。

她取出密封瓶时,听见殿外传来更声,突然想起谢玄的话:“裴文远要的不是禅位,是七日缓冲。”

七日,足够三皇子调边军入京,足够裴家清空国库,足够他们把“昏迷”的皇帝变成“暴毙”的先帝。

宣诏前夜,掌医司的烛火亮到后半夜。

沈知微将四份证据摊开:滤膜上的酶谱图、纸张年份鉴定、墨迹比对单、还有用凸镜照出的诏背隐文——那是裴文远的私印,盖在“太子谋逆”四个字上。

她提笔在推论最后写:“一个无法自主呼吸的人,写不出诏书;一个需要他人渡气的人,做不得禅位。”墨迹未干,窗外突然起风,吹得案头纸页哗哗响。

她摸出母亲留下的玉牌,按在纸堆上,凉玉贴着掌心,像贴着无数个难产产妇的手,贴着北狄荒原那个孕妇冻成冰粒的血珠。

“你们要我闭嘴?”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说,“可心跳会说谎吗?

呼吸会说谎吗?

连纸都会说话。“

晨钟撞响时,她将证据收进檀木匣,系上掌医司的红绳。

腰间的听诊器随着动作轻晃,铜光映着她眼底的冷——这一次,不是抢时间,是截穿时间。

金殿的香烟已经升起来了,裴文远的声音透过重重宫墙飘过来,带着压抑的兴奋:“宣——”

沈知微整了整朝服,推开掌医司的门。

晨光里,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像把出鞘的刀,直指向金銮殿的飞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