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从今日起,”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地宫里回荡,“废除守脉堂一切禁令。
《女医秘录》残卷开放研习,但’反穴图‘与’活体验针‘两章,烧了。“
欧冶娘从袖中摸出火折子,“咔嚓”一声引燃了早就备好的桐油。
火舌舔过泛黄的纸页,“活体验针”四个大字在火焰中扭曲成灰。
“将振针母体熔了。”沈知微将碎片递给老匠人,“铸成铜牌,刻‘医不役人’。”
欧冶娘接过碎片时,银镯与金属相碰,发出清越的响:“好,明日便让工部熔炉开起来。”
小满捧着新制的朱笔典册走上前,这是她第一次以副使身份站在阶前。
烛火映得她眼尾微红,声音却稳得像定海神针:“凡行医者,不得以任何形式操控患者心智。
违者——“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地宫里每一个人,”即为医敌。“
有细碎的掌声从地宫入口传来。
沈知微抬头,见小蝉带着几个学徒站在光里,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蜡渍。
不知谁先哭出了声,接着是一片抽噎——二十年来,掌医司的学徒们第一次敢在长辈面前掉泪。
离开地宫时,月已西沉。
山风卷着松针打在沈知微脸上,她裹紧披风,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,突然觉得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。
归途风雪来得急。
等他们回到京城时,鹅毛大雪已覆了半城。
沈知微独自登上烽燧旧址,这里曾是周嬷嬷观测“龙脉气眼”的制高点,如今只剩断壁残垣。
她取出听诊器,放在掌心呵了呵气——这是最后一次加热。
铜管“唰”地舒展至极限,内壁纹路在雪光下流转,竟像缀了满河星子。
沈知微眯眼细看,突然屏住呼吸——金属表面浮起三处暗红标记,分别在南宫偏殿、工部秘坊和东厂旧档库位置,正随着心跳频率微微震颤。
“娘,您留的不只是防。”她将听诊器贴在胸口,雪花落进衣领,“是路。”
“沈司主好雅兴。”
熟悉的低哑嗓音从身后传来。
沈知微转身,见谢玄立在雪地里,玄色大氅落满雪片,手里捏着封染了朱砂印的密报。
他递过来时,指尖扫过她冻红的手背:“北狄遣使求和,点名要‘掌医沈氏’亲赴边界议定医盟。”
沈知微接过密报,扫过“医盟”二字时,唇角微扬:“好啊,这次我不带针——”她摸了摸靴筒里的柳叶刀,刀锋隔着油皮泛着冷意,“但我带刀。”
话音未落,她已翻身上马。
雪风卷起白衣下摆,像朵逆着风开的花。
马蹄踏碎积雪,在身后留下一行深深的印记,像谁在雪地里刻下的誓言。
“司主!”小满的声音从身后追来,“慈济女馆遗址的人说,枯井里好像......”
“封锁遗址。”沈知微勒住马,回头时眉梢沾了雪,“明日我带你们下井。”
她一提缰绳,黑马长嘶着冲进风雪。
雪幕里,她的背影越来越小,却比任何时候都挺拔——像株在暴风雪里扎稳了根的松树,终于能抬头看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