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属碎裂的声音无比刺耳,她心头一痛,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了这件母亲的遗物。
她强忍着胸口的剧痛,挣扎着坐起,伸手去摸。
听诊器的金属胸件已经被箭矢贯穿,彻底碎裂,一截断裂的铜管掉在雪地里。
她捡起那截铜管,指尖触到断口内壁,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——那里竟有细微的凸起,如同蚁行,冰冷而坚硬。
在北地,她就是靠着摩擦生热,让铜管内壁的螺旋纹显现。
而此刻,箭矢贯穿的瞬间高温与剧烈冲击,竟激活了更深层的变化!
她凑到眼前,借着雪地的反光仔细看去。
那些因骤热而自动延展凸起的细微刻纹,在断口处拼成了一行她再熟悉不过的、娟秀而有力的字迹:
“器由心生,尺即仁心——知微,继我道。”
是母亲的笔迹!
沈知微的眼眶瞬间滚烫。
原来,母亲早就预料到了一切。
这听诊器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,就不仅仅是一件医具,更是一份传承,一道考题,一个等待她亲手揭晓的谜底。
“主官,主官!”
赵大锤粗犷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彻底拉回。密室里,灯火通明。
沈知微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,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锋利。
在她面前的锻造台上,那截断裂的听诊器正被一柄巨大的锻铁钳牢牢夹住。
一旁的熔炉里,乌银与一种闪着奇异光泽的记忆丝网正在被烧得通红。
“林三姑,图谱核对得如何?”她转向另一侧。
满头银发的林三姑正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,神情激动:“主官,错不了!这断口显现的纹路,正是《女医秘录·卷七》中记载的‘九转回环诀’的变体!此法能让死物通灵,遇变则变!”
沈知微眼中精光一闪:“开始吧。”
赵大锤低喝一声,用铁钳夹出熔融的乌银混合物,精准地浇筑在听诊器的断裂连接部。
林三姑则手持数根银针,飞快地按照图谱,在半凝固的金属上引导着那些记忆丝网的走向。
“滋啦——”
青烟升腾,一股奇特的金属馨香弥漫开来。
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,一件全新的器械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它依然保留着听诊器的基本形态,但连接处却多了一个精巧的卡扣。
沈知微凝视着它,伸出手指,轻轻旋动那截重铸的铜管。
“咔嚓。”
一声轻响,奇迹发生了。
整件器械竟仿佛有了生命,从连接处开始,如同花苞初绽,缓缓展开。
原本的听筒和耳件向两侧翻折,化为稳固的环形支架,而中间的铜管则向上延伸,顶端的胸件部位,一片片金属叶片层层叠叠地张开,竟构成了一个能汇聚光线的聚光罩!
一个带环形支架的、精巧便携的手术照明架!
沈知微再次旋动机关,照明架又收拢回去。
她稍一用力,将几段铜管拆解下来,发现每一段的接口都变成了锋锐无比的针尖。
六根长短不一的铜管,赫然化作了六根能在复杂创口中引导缝合线的特制引导针!
诊断、照明、缝合……这才是它真正的形态。
她手持这件新生之器,走到窗前。
清冷的月光照在那些金属花瓣上,泛出幽蓝而神秘的光泽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“尺”,而是真正融入了她意志的“掌中宫尺”。
“吱呀——”
密室的门被推开。
谢玄一身玄色便服,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,一双漆黑的凤眼,径直落在了沈知微手中那件形态奇特的金属造物上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他默然良久,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深邃与探究,仿佛要将那件器械和握着它的女人一并看穿。
他缓缓开口,嗓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奇异的魔力:“它还能变几次?”
这个问题,问的不是机关,而是她的极限。
沈知微低声道,像是在回答他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:“我不知道……但我娘,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夜空中,骤然响起一声急促尖锐的哨响!
三长两短,是最高等级的警讯!
沈知微猛然抬头,与谢玄对视一眼,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寒芒。
她攥紧了手中的“宫尺”,声音冰冷如铁:“他们已经开始清剿‘知’字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