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7章 谁在敲钟(2 / 2)

沈知微冷哼一声,将那伪诏扔在他面前:“真正想让我离开的人,不是怕我在边关做了什么,而是怕我还没看清他们在京城里布下的局。回去告诉你的主子,这出戏,我接了,但得按我的规矩来唱。”

她反将一军,当夜便对外宣称,因连日劳累,加之水土不服,“染疫卧床”,需静养七日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

实则,她已在暗中将医营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最细心稳重的春桃,并授其《应急十六条》,其中最关键一条便是:凡有可疑传令者,须验印、核纸、测墨三重查验,方可接令。

夜深人静,沈知微换上一身利落的黑翎卫夜行衣,将那支藏着微型毒刀的听诊器挂在颈间,在乌勒和几名精锐的护送下,如一道鬼影,悄然离营。

临行前,她将一面背面刻有北斗七星纹路的铜牌,塞到小杏儿手中,压低声音嘱咐道:“若七日之内我无消息传回,你立刻持此牌,不惜一切代价赶赴京城,找到东厂提督谢玄。见到他,你什么都不用说,只用告诉他四个字——”

“钟不对。”

队伍昼伏夜行,风餐露宿。

第五日,他们抵达了长城沿线的最后一个驿站——孤狼驿。

早已在此乔装成驿丞的裴九章,成功截获了一封由北狄方向送往京城礼部协律郎的加急密函,信使在交接前已被灭口,显然是杀人弃子。

拆开蜡封,里面没有书信,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异形铜磬。

磬的表面,用不知名的酸液蚀刻着一幅无比精密、如同水波涟漪的图谱,图谱中央用蝇头小楷标注着一行字:“七更初刻,振幅达九,魂应归位。”

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她取出听诊器,将冰冷的膜片轻轻贴在铜磬的波纹图谱之上。

刹那间,一段微弱却尖锐的嗡鸣,通过听诊器,直冲她的耳膜——那频率,竟与她在北狄静音窟中听到的“鸣颅仪”分毫不差!

真相彻底大白。

这铜磬就是“归位之音”的调音器,是启动京城那座巨大杀人机器的最后一把钥匙!

深夜,朔风如刀。

沈知微独自立于烽燧的高台之上,遥望着南方帝都的方向。

乌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,递上最新的情报:“主官,京中来报。三日前,赵德全曾深夜出入东厂密牢,提走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盲眼乐师。”

盲眼乐师……赵德全……铜磬……钟鼓楼……

所有的线索,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死亡之网。

她握紧了颈间的听诊器,金属环上镌刻的北斗七星纹路,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寒光。

“他们以为声音无形,杀人无痕,”她低声自语,与其说是对乌勒说,不如说是对自己说,“可我听得见它的轨迹,摸得着它的刀锋。”

话音未落,远方,那本该寂静无声的夜空中,仿佛传来一声极其突兀、极其遥远的钟响——比正常的报时,早了整整一刻!

那一声,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上!

沈知微霍然转身,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,斩钉截铁地吐出六个字:

“走,回京!这一次,我要亲手敲碎那口钟!”

命令下达,黑翎卫迅速集结。

他们没有选择南下的大路,而是转向了更为艰险的西北方向,那里有一条几乎废弃的古道,能绕开所有关卡,直插京畿腹地。

北风呼啸,卷起漫天黄沙,扑面而来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芜与冰冷。

队伍的身影很快被风沙吞没,仿佛正一头扎进某个更为庞大、更为凶险的猎场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