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提着一盏风灯,以“查验疫气源头”为由,轻易便进了这禁地。
义庄的管事是个叫老柯的跛脚男人,喉咙上有一道狰狞的旧伤,无法言语。
见到沈知微,他浑浊的
沈知微并未理会,径直走向义庄深处。
那里,一口孤零零的薄皮棺材,正是她母亲柳氏的暂栖之所。
她以祭扫为名,在棺前恭敬地点了三炷香,青烟袅袅,映着她晦暗不明的脸。
她的目光,却借着叩拜的动作,飞快地扫过棺木的每一个角落。
终于,在棺材底部,她发现了一丝极不显眼的撬动痕迹。
缝隙极小,若非她有着外科医生精细入微的观察力,绝无可能发现。
她心头一跳,不动声色地站起身,准备前往后方的土沟。
就在转身的瞬间,她脚下仿佛被石子绊了一下,一个踉跄,衣袖中一枚细长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滑落,不偏不倚,正好卡进了那道棺底的缝隙之中。
老柯的笛音戛然而止,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。
“脚滑了。”沈知微淡然地拍了拍裙摆,仿佛什么都未发生,提着灯朝后沟走去。
土沟里,新倒的秽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腐之气。
沈知微用手帕掩住口鼻,借着灯火,很快找到了属于康寿宫的木桶。
她用银镊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被黄绿色黏稠液体浸透的布片,迅速放入随身携带的油纸包中。
归途的马车颠簸得厉害,沈知微靠在车壁上,脑中飞速整理着线索。
忽然,她怀中的听诊器传来“咔哒”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。
她一怔,取出来查看。
竟是那铜质的听诊器主管因剧烈震动而松脱开来,露出了内里原本被紧密旋合的第二层结构。
而在那内层的管壁上,竟刻着一圈极细、极复杂的螺旋状刻纹!
那纹路凹凸不平,宛如某种精密的密码。
沈知微的呼吸猛地一滞,一个被她埋在记忆深处的声音轰然炸响——是她穿越当日,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塞给她这听诊器时说的话:“神医的宝贝,能照出鬼名字!”
她心跳如擂鼓,颤抖着从贴身夹层中取出另一件东西——那是母亲柳氏临终前,塞在她手心的一块帕子,上面用血迹画着一幅谁也看不懂的图样,母亲说,那是“足印无痕”。
她将听诊器的内管刻纹,与帕子上的血色图样凑在一起。
月光下,那螺旋状的刻纹,竟与血色图样的弧度,分毫不差地契合在了一起!
当二者拼合,一幅完整的图案赫然显现——那是一座陡峭的山形轮廓,山巅之上,不多不少,正好标注着七颗星辰的方位。
指尖冰凉,沈知微却觉得有烈火在胸中燃烧。
娘,您竟然把钥匙,藏在了这听心跳的地方!
深夜,东厂密室。
谢玄一袭玄色飞鱼服,静静地看着沈知微在桌案上铺开那张拼合而成的地图。
烛火在他俊美而苍白的脸上,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。
他凝视良久,终于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危险:“北邙山,皇陵西偏穴。那是……先帝废后赵氏的葬地。史载,当年赵氏一族以巫蛊罪论处,此穴以三层铁水封道,永世不得开启。”
一个废后的陵寝,与母亲的遗物,与那宫中延续了数十年的“生育监控”阴谋,究竟有何关联?
沈知微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地图上。
她转身,从书架上取下一卷《人体经络全图》,铺在地图旁边。
她拿起朱砂笔,在图上女子下腹的“胞宫”区域,重重画了一个圈。
“我们不必挖坟。”她的声音清冷而决绝,带着一种让谢玄都为之侧目的疯狂与自信,“我们只需要再取一次证。”
她抬起眼,看向窗外。
一道惊雷划破夜空,滚滚而来,仿佛天地都在为她接下来的话作注脚。
“我要知道,那朵‘毒花’,究竟有没有把它的根,蔓延到别的地方去。”
真正的战场,从来不在幽深的地宫,而在女人沉默了千年的,被层层禁忌包裹的身体里。
沈知微收回目光,心中已然有了全新的、更加大胆的计划。
她看向小满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:“传我的话下去,明日天亮之前,我要全京城所有绸缎庄里,最薄的那种素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