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渊那句“时间不多了”,如同最终的判词,沉重地落在联合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心头。空气凝滞,悲伤与决绝如同实质般弥漫。没有更好的选择,在文明存续的绝对天平上,个人的存亡,轻如鸿毛。
没有时间沉湎于悲痛。
墨渊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脸色惨白、死死咬着下唇的白芷身上,眼神温柔却无比坚定:“帮我稳定心神,直至最后一刻。”
白芷泪眼朦胧,用力点头,泪水终于滑落,却未发出一丝啜泣。她无法阻止,那便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,这是她唯一能做的,也是必须做的。
“我需要一处绝对安静,且能最大限度连接三方力量本源之地。”墨渊转向云胤和焰心。
“去‘赤炎核心熔炉’与‘星穹共鸣阵’的交汇点。”焰心立刻道,她熔金般的瞳孔中火焰剧烈跳动,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“那里是‘不屈号’能量最磅礴、也最接近法则本质之地。岩砮,需要你们部族的‘星祭长老’协助引导星辰之力。”
“俺明白!”岩砮重重捶了一下胸口,声音沙哑,“星骸部族,定当竭尽全力!”
命令迅速传达。联合舰队的所有作战单位,接到了最高级别的指令——“薪火”!不惜一切代价,为墨渊争取时间,直至最终时刻来临!
刹那间,原本因混沌长矛打击而略显混乱的联军防线,爆发出最后的、也是最绚烂的光华!所有残存的“秩序锚定器”被强行过载运行,如同回光返照般绽放出刺目的乳白色光辉,死死顶住黑暗潮汐的冲击!战舰引擎过载,修士燃烧本源,化作一道道决绝的流星,悍不畏死地撞向那些正在凝聚的混沌长矛,用生命和灵魂,为后方争取着宝贵的分秒!
“不屈号”空间站最深处,赤红的核心熔炉与一座由无数星辰残骸构筑的古老祭坛(星穹共鸣阵)之间。
灼热与冰冷,秩序与蛮荒,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此处交汇,形成一片能量狂暴而诡异的区域。墨渊盘膝坐于能量旋涡的中心,残破的符文在他身下微微亮起。他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,并非玄渊源纹,也非赤炎秘法,更非星骸战舞,而是源自他自身对【源初编程】领悟的、独属于他的终极印记。
“开始吧。”他轻声道,闭上了双眼。
白芷在他身后坐下,双手抵住他的背心,精纯浩瀚的生命源纹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入,如同最温暖的港湾,守护着他即将启航的灵魂。数位星骸部族脸上涂满星辰彩绘、气息古老沧桑的“星祭长老”,环绕四周,吟唱着低沉而苍凉的古老歌谣,引导着磅礴的星辰之力,如同百川归海,汇向墨渊。焰心亲自坐镇熔炉控制台,精确分流着秩序之火的本源能量。
墨渊的意识彻底沉入体内那枚【源初编程】的种子。他不再抵抗那股力量对自身的同化,反而主动放开所有防御,引导着那浩瀚如星海的法则知识,与自己的灵魂、肉身,以及正在汇入的赤炎秩序之火、星骸星辰之力,进行最深度的融合。
“以我之魂,为承载之基……”
“以我之躯,为构筑之材……”
“以源初之智,统御万法……”
“融!”
他低声吟诵着并非任何一种已知语言的咒文,那是直接与宇宙底层规则沟通的密语,是他以自身为实验场,进行的最终极的“编程”。
轰——!
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以墨渊为中心爆发开来!并非破坏性的冲击,而是一种……存在的升华与重构!他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,内部无数璀璨夺目的源纹如同星河般奔流、交织、重组,赤红的秩序之火与银白的星辰之光被强行编织进去,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闪烁着三色华彩的能量脉络!血肉、骨骼、经脉,都在以一种超越物质形态的方式分解,又按照某种至高无上的蓝图重新构筑。
痛苦?那已经超越了痛苦的范畴,那是生命形态被彻底打碎、又强行重塑为另一种存在的极致体验。他的意识在无尽的法则信息流与三种狂暴力量的撕扯中沉浮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,融入那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之中。
“墨渊!守住本心!”白芷的呼喊带着泣音,生命源纹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输出,如同风暴中不灭的灯塔,死死锚定着墨渊那即将飘散的意识核心。
与此同时,外界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。联军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,一座接一座的“秩序锚定器”在过载中崩碎,防线不断收缩,混沌长矛再次开始凝聚,目标直指“不屈号”!
就在这内忧外患达到顶点的时刻——
墨渊透明的身躯中央,一点极致璀璨、蕴含着无穷奥秘与三种文明力量本源的的光芒缓缓凝聚。那不再是血肉,也不是简单的能量,而是法则的具现化,是概念的结晶——活体源芯!
他的肉身正在彻底消散,化为滋养这“源芯”的养料。他的灵魂,正与这“源芯”进行着最后的融合。
他感受到了前线将士们燃烧的意志,感受到了白芷不惜本源守护的深情,感受到了玄渊、赤炎、星骸亿万生灵对生存的渴望,也感受到了那来自“深渊之眼”的、冰冷疯狂的毁灭意志。
“还不够……”即将彻底融入“源芯”的最后一刻,墨渊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最后的波动,“需要……更多的‘信念’……锚定‘秩序’的最终指令……”
他的目光,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,落在了每一个正在奋战、正在祈祷的三方生灵身上。
“请……借力于我……”
仿佛听到了这无声的请求,所有玄渊、赤炎、星骸的生灵,无论身处何地,无论正在做什么,心中都莫名地升起一股悲壮与决绝,一股愿意为最终希望付出一切的信念!
无数细微的、无形的信念之力,跨越了空间,汇聚成无形的洪流,涌向“不屈号”深处,涌向那正在成型的“活体源芯”!
得到这磅礴信念之力的加持,那璀璨的“源芯”猛地稳定下来,光芒内敛,形态彻底凝固。它不再闪烁,如同宇宙中最宁静、也最深邃的一点星光,内部蕴含着足以撼动法则的秩序力量。
墨渊的肉身已彻底消失。
能量旋涡的中心,只剩下那枚悬浮的、蕴含着墨渊全部意志、知识、灵魂与三方文明信念的——活体源芯。
白芷耗尽最后一丝力气,瘫软在地,望着那枚源芯,泪流满面,却嘴角含笑。
成了。
通往最终救赎的“钉子”,已然铸就。
云胤真人看着那枚源芯,眼中悲痛与决然交织,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传遍整个战场:
“薪火……已成!全军……突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