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进越说越激动，他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，声音也不自觉跟着大了起来：“同村看到这情形，好奇得抓耳挠腮。他尝试着挤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，但他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，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，他便放弃了。看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，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自豪感和满足感，所以当他转头问我知不知道那是在卖啥的时候。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，突然就起了炫耀的心思。鬼使神差地，我告诉他，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啦，而且我不仅知道，我还经常吃到呢！”
说到这里，高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，所以他把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数收敛了，重新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孔。他继续哽咽着说道：“看着同村那羡慕的眼神，我心里那叫一个满足啊。从小都到大是我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，现在却调了个个儿，换成是他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，那一刻我只觉得通体舒畅，但这还不够。这才一次而已，怎么可能够了？于是，我又悄悄在他耳边补了一句，林娘子可是我们店里的大主顾呢，她隔三岔五就会来我们店里买豌豆，说不一定她这个凉粉就是用豌豆做的呢！果不其然，听完这句话，同村露出更加羡慕的眼神，看着那眼神，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！”
掌柜耐心地听着高进讲话，但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，却始终没说到重点上，只是一个劲儿地诉说自己的委屈。眼见他还要继续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下去，掌柜连忙见缝插针地道：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你只告诉了你那个同村？是你的同村传出去的？”
高进闻言，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摇了摇头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。他一屁股跌坐在地，满脸颓然地道：“不是，不关他的事。我说完那句话后，旁边突然有个男子猛地一下拉住了我，我被拉得一个趔趄，正要发火，那个男子却什么话也没说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，在我眼前晃了晃。”
高进顿了顿，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，他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向往地神情。然后他接着说道：“我被他手里的银子吸引了注意力，双眼不自觉地跟着他手里的银子移动，要骂人的话自然就说不出口。那男子对我说，只要我能重复一遍我刚才说过的话，他就把那枚碎银给我。听到他的话，我心里就是一喜，不过是随口说的两句话罢了，既然就能换来一两银子，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！我当即就想照做，但我转念一想，万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呢？于是，我在心里把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仔细回味了一遍，确认我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后，我才同意的。”
说到这里，高进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道：“不过我也留了个心眼，万一我先重复了，他不把银子给我怎么办？所以，我让他先把银子给我，我才重复那句话的。”说完这番话，高进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，只听他低声自言自语地道：“难道我做错了吗？”
掌柜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，额头上的“川”字纹显得格外深刻，仿佛被时光永久镌刻在那里一般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失望，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：“姑且算你之前没做错，那今日发生的事情呢？你又作何解释？”
高进不敢直视掌柜的眼睛，他害怕看见掌柜失望的眼神。于是，他垂下了头，将目光投向地面，以避开掌柜的视线。他直愣愣地盯着地面，声音暗哑地道：“那人说了，只要店里每进一次豌豆，就让我想办法告知他一声，如果消息属实他就给我一两银子。我心动了，毕竟一两银子比我两个月的月银加起来还要多，再加上您从来没有说过不准把店里的事情告诉别人，我就自作主张地同意了。所以，每一次店里来了豌豆，我都会告诉他，因此得了好几两银子。前几次都一直相安无事，我就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，直到今天他们上门，我才恍然觉得我错了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高进突然紧紧抱住掌柜的小腿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，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，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。
“掌柜的，我知道错了！我真的知道错了！”高进一边哭，一边苦苦哀求着，“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，我再也不敢了，我真的不敢了……”
掌柜看着高进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，心中不禁有些不忍，但他还是强忍着，长叹了一口气，语气平静地说道：“高进啊，你先起来，听我说。”
高进闻言，慢慢止住了哭声，抬起头，满脸泪痕地望着掌柜。
掌柜接着说道：“我们这里是留不得你了，不单单是因为你泄露了店里的消息，还有更重要的原因。你以为他们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？只怕过不了多久，他们就要找你连本带利地把这笔银子要回来。我虽然是这店里的掌柜，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，没有那么大的能耐，护不住你啊。所以，你还是回家去吧，等这阵风头过了，再做打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