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,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,等得无聊的林知意抬头,发现是药童又跑回来了,药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,药童没作停留,对着大夫点头之后径直跑回医馆,他身后的人们则是在原地踟蹰着,不敢再往前。
林知意定睛一看,这竟然是一群衣衫褴褛、蓬头垢面的小乞丐!她不禁心生怜悯,仔细数了数,这群孩子共有十五个。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,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,而小的则只有三四岁的模样。这些孩子们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,而且明显短了一截,只能勉强遮住身体。他们的手腕和脚踝都裸露在外,有的孩子甚至膝盖以下只剩下几根布条稀稀拉拉的垂着,让人看了心疼不已。更令人心酸的是,大多数孩子都赤着脚踩在地面上,只有个头最矮的那几个勉强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满是破洞的鞋。
一群小乞丐“呼啦”一下出现在这里,摆摊的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的摊子,像屁股着火了似的往别的街道跑去了。眨眼间,街上除了这一群小乞丐,就只剩林知意和栎儿母子俩,还有那个大夫。
孩子们恍若司空见惯似的一动不动,林知意看到这一幕,她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孩子们。
年龄稍大一些的那几个孩子已经有了羞耻心,察觉到林知意的视线,他们下意识的想转身逃跑。但只要一想到有吃的,他们仍站在原地,只是难堪的低下头用脚趾抠着地。年纪小的那几个仍定定地看着林知意,目光中满是好奇,其中个头最矮的小乞丐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林知意,林知意不经意间和那清澈如一汪湖水的眼眸对视上,她心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酸涩感,鼻头一酸,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。
林知意面带微笑,轻轻地向他们招手,示意他们走上前来。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不但没有往前走,反而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两步。只有个头最小的那个孩子往前走了几步,一道声音响起:“十五!危险!不要去!快回来!”这声音充满了惶恐和不安。
听见大哥的呼唤,十五回头看了一眼大哥,目光里尽是懵懂和迷茫。
“山不来就我,我就去就山”,林知意见他们不敢过来,她便往前走了几步,试图上前去把孩子们带过来。但只要她一上前,孩子们就像潮水一般往后退。林知意无奈,只得停下脚步,她一停止上前,孩子们就停止后退。林知意发现这个规律后退回到摊子后面,果不其然,孩子们又回到了原地。
林知意决定换个方法。怕吓着孩子们,她努力放柔声音:“孩子们,快过来,我这儿有好吃的哦!”林知意的话说完,露出了一个她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。可孩子们不但没有上前,反而在看见林知意的笑容之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,甚至有两个胆小的还哭出了声,十五也被吓得连连后退。
林知意叹了口气,久久流浪在外的小乞丐戒备心很重,或许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相信别人换来的却是嘲笑捉弄、毒打胖揍之后,他们的心已经被锤炼得坚硬如铁,再也不会轻易打开心扉相信别人。因为他们已经实践出了一个真理: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素不相识的人好,如果有的话,那他必定是别有所图!
林知意毫无办法,她决定先把凉粉拌出来,让孩子们知道她没有恶意。她低下头刮凉粉,直到小木盆装了大半凉粉,加入适量的盐、酱油、醋,考虑到他们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,肠胃较弱,林知意只放了一点点红油,再放入花生、酸菜、野葱,最后浇上几勺蒜水,用力把凉粉拌匀。
栎儿看见娘亲在拌凉粉,很有眼力见地把一摞碗一字排开在林知意的面前,林知意把凉粉盛到第一个碗里面,直到凉粉冒尖儿,再多就要装不下了,再继续盛在第二个碗里面……栎儿双手捧着装满了凉粉的碗,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到折叠桌上,然后继续回来端第二个碗……就这样,林知意每盛满一碗凉粉,栎儿就把装满凉粉的碗端到折叠桌上。很快,折叠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冒尖的凉粉。
孩子们对着一桌子的食物疯狂吞咽口水,但他们不知道母子俩玩的什么把戏,所以他们不敢靠近,只敢远远地用眼睛紧盯着一桌食物,就像是狼群锁定了猎物一样,眼里尽是对食物的渴望,
林知意束手无策,她看了一眼大夫,期盼大夫能说点什么话,毕竟他们勉强算得上是大夫请来的客人。大夫接收到林知意的目光,脸上是无辜的笑容,一副“爱莫能助”的样子。林知意狠狠瞪了他一眼,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!
栎儿像是看出娘亲的为难,他绕过推车主动走了出去,林知意看着栎儿的背影,一句“栎儿,回来!”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被她咽了回去,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或许该试着相信栎儿,也相信这群孩子们。但身为母亲,林知意还是不免担忧,她的心高高提起,紧紧盯着栎儿的背影。
栎儿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往前迈,孩子们看见过来的也是一个孩子,他们没有阻止也没再往后退。看见他们没有露出獠牙,林知意悄悄松了口气,继续盯着栎儿。只见栎儿十分自然地牵住十五的手,试图带十五走过来去折叠桌那里吃凉粉。但十五没动,栎儿回头看了一眼十五,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和不解,十五看出栎儿的眼睛里没有捉弄与恶意,十五抿了抿唇但没说话。栎儿再次尝试牵着十五走,这回没有任何阻力,十五跟着栎儿来到折叠桌旁,栎儿示意十五坐在椅子上,然后端了一碗凉粉到十五的面前,对十五说道:“这是我娘做的凉粉,可好吃了,你快尝尝看!”
十五看了一眼栎儿,栎儿笑着点点头,十五笑着伸出双手……
另一边的孩子们没有出声,眼睁睁看着十五伸手去端碗,有几个不忍心再看的孩子的蒙住眼睛,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听到碗掉在地上的声音。没有蒙住眼睛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十五稳稳的端着碗吃了起来,他们的眼睛“刷”一下就亮了。十五只尝了一口,回头朝他们大声喊道:“大哥,这回是真的,好好吃啊,大家快来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