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,环视一圈众人:
“他的行为,并非出于单纯的愤怒或发泄。他把自己视为‘清道夫’或‘私刑者’,他在执行一套自洽的、在他扭曲认知中代表着‘正义’的程序。”
“惩罚必须与‘罪行’高度对应,过程必须具有强烈的仪式感和象征意义。他可能长期遭受过来自语言暴力的、无法愈合的创伤,甚至目睹过亲近之人因此受害。”
“在现实生活中,”
林静补充道,目光锐利,
“他很可能性格内向,不善交际,存在感不强,从事着能够接触并熟练掌握医学、电子工程等知识的职业,或者有渠道获取相关资源和设备。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那个世界的规则,由他制定。”
这番侧写勾勒出一个清晰却又模糊的轮廓,一个藏在人群里,冷静地筛选、审判、执行的猎手。
他无痕,并非真的没有痕迹,而是他将所有痕迹都完美地融入了他那套黑暗的“程序”之中。
会议室里一片沉寂,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。
就在这时,一直歪在椅子上,用指尖漫无目的转着一支原子笔的苏棠,突然“啪”一声,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旋转的笔杆。
笔停了。
她也坐直了身体。
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过白板上韦乜芳被封住的嘴,徐阳口中那冰冷的发声器,以及那两本用人骨血铸就的《罪行录》照片。
“你们有没有觉得,”她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,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冷静,“他其实不是在‘审判’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苏棠的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、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:“他是在‘创作’。”
她抬起拿着笔的手,隔空点了点白板上的现场照片:
“强迫性窒息,配合死后封口,制造静默的羞辱;精密的外科手术嫁接电子喉,实现罪状的永恒播放;”
“还有那骨髓做的纸…每一个现场,都是一件他精心打磨的‘作品’。他在用血腥、科技和人体,表达他那套关于语言、罪与罚的黑暗哲学。”
她放下笔,双手交叉放在桌上,眼神锐利地看向陆珩,也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:
“他想让我们看,想让所有人看。他享受这种…展示。所以,如果我们只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复仇者或者杀人狂,那我们永远慢他一步。”
“我们得放下正常的逻辑,”苏棠一字一顿地说,
“试着去理解他那套扭曲的‘美学’。他下一次会‘创作’什么?什么样的‘罪’,配得上他下一件更‘完美’的作品?只有摸清了他的‘创作’脉络,我们才能…找到他。”
她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会议室里原本沉闷的空气,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不再仅仅是追捕,而是试图去解读,去预判一个疯子的艺术。
陆珩看着她,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。
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将手中那支一直没点燃的烟,干脆利落地折断,扔进了烟灰缸。
“散会。”他站起身,声音冷硬,“陈默,排查方向不变,但重点关注名单里,具备医学、生物、电子工程背景,尤其是…有艺术倾向或相关教育背景的人。”
“老王,继续挖,就算他把服务器埋在地核,也给我刨出点土来。”
“苏棠,”他最后看向她,“把你刚才那套‘美学分析’,形成更详细的书面报告。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,跟这位‘艺术家’打交道了。”
猎手依旧无痕,但猎人们,已经开始调整瞄准镜,试图看清那隐藏在黑暗中的,不仅仅是杀意,还有近乎偏执的“创作”冲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