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见过无数血腥残暴的现场,解剖过支离破碎的尸体,但这一次,这种冷静的、充满亵渎意味的、将人的生命本质如此物化利用的方式,让她感到了另一种层面的恶心与愤怒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杀人。
这是一种极致的侮辱,一种仪式性的玷污。凶手不仅在剥夺生命,还在用受害者的“骨血”,来装订记录其“罪行”的册子。
这仿佛是在宣告:你的存在是污秽的,连同你的血肉骨骼,都只配成为你罪证的载体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将两份报告打印出来。
纸张从打印机里吐出的声音,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。
拿着还带着余温的报告,苏棠快步离开实验室,径直走向楼上刑侦支队的办公区。
陆珩的办公室门开着,他正站在白板前,上面贴满了韦乜芳和徐阳的照片、社会关系图、案件时间线以及现场照片。
陈默、老王、林静等人也在,气氛凝重。
苏棠没有敲门,直接走了进去,将两份报告“啪”地一声放在了陆珩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检测结果出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失去了往常那种略带戏谑的语调,变得异常低沉和严肃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。
陆珩拿起报告,快速浏览着上面那些专业的化学术语和最终比对结论。
他的眉头越锁越紧,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,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纸张。
“骨髓?”陈默凑过来看了一眼,失声惊呼,脸上瞬间没了血色。
林静扶了扶眼镜,眼神深邃:
“将象征生命本源的物质,用于记录‘罪证’……凶手的心理,不仅仅是仇恨,更带有一种‘彻底否定’和‘循环利用’的扭曲观念。他在完成一个自洽的、黑暗的生态闭环——用你的生命,证明你的‘该死’。”
老王在一旁敲打着键盘,头也不抬地补充道:
“头儿,平板和电子发声器的来源追踪有进展,但很棘手。对方使用了多层加密的虚拟私人网络(VpN),中间跳转了超过二十个位于不同国家的服务器,最后消失在一个利用区块链技术的匿名网络里。”
“技术非常高,不是普通的黑客。电子元件的物理序列号也被彻底抹除,无法追查生产批次和流向。”
陆珩将报告缓缓放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他抬起眼,看向苏棠,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:“所以,他不仅杀了他们,还要用他们的‘骨血’来立此存照。”
苏棠迎着他的目光,重重地点了点头,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:
“没错。用人的骨髓做纸……这已经超出了仇恨的范畴,这是一种仪式性的玷污。他在试图从物理到象征意义上,彻底‘抹除’这些人的存在价值,将他们贬低为纯粹的材料。”
陆珩沉默了片刻,视线重新投向白板上两名受害者的照片,眼神冰寒刺骨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他不是在抹除。他是在宣告,在他扭曲的规则里,这些‘长舌’者,只配以这种方式‘存在’。”
他转向所有人,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,却带着更甚以往的重量:
“凶手对‘语言暴力’有极深的、可能源自亲身经历的仇恨。他的行为模式高度统一:锁定目标,收集‘罪证’,然后以极具象征意义和羞辱性的方式‘强制执行’——‘强制禁言’与‘罪行公示’。”
“他拥有高超的医学知识(尤其是外科和解剖学)、生物电子工程技术,以及顶级的反侦察和网络技术。”
“老王,继续深挖网络痕迹,寻找任何可能的漏洞。林静,完善心理侧写,重点分析他这种‘物化受害者’、‘仪式化惩罚’行为背后的深层动机和可能的创伤来源。”
“陈默,重新梳理两名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网,交叉比对,寻找任何与他们曾造成的严重伤害事件相关的、具备上述能力的人!”
“我们要面对的,是一个自诩为审判官,实则沉迷于黑暗‘创作’的疯子。必须在他完成下一场‘演出’之前,抓住他!”
办公室里的众人凛然应命,气氛紧张而肃杀。
苏棠看着陆珩冷峻的侧脸,知道这场与隐藏在阴影中的“审判官”的赛跑,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。
而那本以骨血铸就的《罪行录》,是否会迎来第三册,取决于他们能多快撕开凶手的伪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