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将海都市公安局大楼浸染得只剩零星窗口亮着的、如同坚守哨位般的灯火。
刑侦支队一大队的办公室内,烟雾与咖啡因的气味混合,勾勒出无声的疲惫。
白板上“舞台导演”那张嘲讽的笑脸面具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。
陆珩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,门虚掩着,隔绝了外间大部分声响。
他面前的办公桌上,左边是摊开的、泛着陈旧黄色的“青少年发展基金”案卷宗,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;
右边则是钱凌铭案厚厚的新档案,现场照片触目惊心。
他背脊挺直,坐姿依旧一丝不苟,深灰色便装的领口紧扣着,但微微泛青的眼圈和眉宇间那道深刻的褶皱,泄露了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损耗。
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了长长一截,烟灰颤巍巍地悬着,他却浑然未觉。
压力,如同实质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下午,某家嗅觉灵敏的媒体不知从何处捕风捉影,爆出了“慈善基金会内部斗争引发血案,副会长章祁东疑为重大嫌疑人”的所谓“独家消息”,虽然用了“疑为”,但导向性极其明确。
舆论瞬间被点燃,网络上要求严惩凶手、质疑警方办案效率的声音甚嚣尘上。
局里的宣传部门电话几乎被打爆,来自上级的询问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急切。
甚至在支队内部,也并非铁板一块。
一些队员虽然服从命令,但眼神里难免带着疑虑——沈梨梨已经认罪,物证链也基本能对上,虽然有个神秘的“舞台导演”,但追查一个只存在于描述中的幽灵,需要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?
在现有证据下先结案,将沈梨梨绳之以法,似乎才是对舆论和各方压力最“高效”的回应。
张局一个小时前刚来过电话,语气比之前更加沉重:
“陆珩,外面的声音你也听到了。我不是催你,但……总要有个交代。沈梨梨的案子,证据够扎实吗?那个‘导演’,有眉目了吗?”
陆珩的回答依旧不变:“沈梨梨是执行者,但幕后真凶逍遥法外,案子就不算完。我需要时间。”
挂断电话后,办公室陷入了更深的寂静。
他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重量压在肩头,仿佛整个城市的眼睛都在黑暗中注视着他,等待他犯错,或者……妥协。
他深吸了一口早已冰冷的空气,将烟蒂用力摁灭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。
(内心oS: “同样的压力,十五年前也经历过……但这一次,绝不能退。” )
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旧案卷宗,试图从那些尘封的字里行间,找出那个“导演”可能留下的、跨越十五年的蛛丝马迹。
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志,但他眼神里的火焰,并未熄灭,只是在压力下燃烧得更加幽深、更加固执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,然后推开。
苏棠走了进来。
她换下了白大褂,穿着简单的浅色毛衣和牛仔裤,脸上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倦意,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,像被水洗过的琥珀。
她手里拿着一份比之前更加厚重的文件报告。
“哟,陆队,还在跟老朋友谈心呢?”
她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旧卷宗,语气带着她特有的、能轻易刺破沉重氛围的调侃,但眼神里没有戏谑,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。
陆珩抬起眼,看向她,没有说话,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坐下。
苏棠没坐,而是径直走到办公桌前,将那份厚厚的报告“啪”一声,轻轻放在新旧两份案卷的中间,动作干脆利落。
“刚出来的,所有微量物证的交叉验证和深度分析报告。”
她用手指点了点报告封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