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书房,或者说,是工作间。
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台,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雕刻刀、锉刀、放大镜、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精密工具,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,按大小和用途严格分类。
工作台一角,放着几个完成一半的微雕作品——在一粒米大小的象牙片上雕刻的复杂迷宫,在核桃核上雕出的骷髅头,细节逼真到令人毛骨悚然。
房间里几乎没有生活气息。
没有书,没有娱乐设备,没有食物储存,只有一个冰箱,里面放着几瓶纯净水和用透明盒子分装好的、成分不明的糊状物。
这里不像一个居住空间,更像一个苦行僧的修行场所,或者一个杀手精心维护的巢穴。
“这家伙……活得像个机器人。”
陈默低声嘀咕,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套,生怕自己的触碰破坏了这病态的整洁。
技术队的同事小心翼翼地提取着可能的生物痕迹,但很快发现,房间表面似乎被刻意清理过,连指纹都难以找到完整的。
苏棠也来到了现场,她穿着鞋套,站在工作台前,戴着白手套,拿起一个放在特制支架上的微雕作品——那是一个用不知名黑色硬木雕刻的人类头骨,大小不过指甲盖,但眼眶的深邃、牙齿的排列、甚至骨面上的微小孔洞都清晰可辨,透着一种冰冷死亡的美感。
她拿起另一个,是在一片薄如蝉翼的贝母上雕刻的神经丛图案,线条细如发丝,却充满了诡异的活力。
她放下作品,走到陆珩身边,摘下口罩,眉头微蹙:
“工具保养得极好,手法精准稳定,对细节的追求到了偏执的地步。从这些已完成作品的风格和精度来看,与案发现场的刻痕,尤其是处理颅骨和进行微雕的部分,手法上一脉相承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这间冰冷的工作室,最后落回陆珩脸上,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疑惑:
“技术层面上,几乎可以锁定。但是,陆队,我始终想不通一点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,
“一个能把住所打扫得连一枚完整指纹都难留下的人,一个行事如此谨慎、近乎拥有反侦察本能的人,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,留下那么多属于自己的表皮细胞dNA?这不合逻辑。”
她拿起证物袋里装着的、从现场刻痕中提取到的微量生物样本照片,晃了晃:
“这感觉……不像是不小心留下的破绽。倒像是……他故意蹭上去的。为什么?挑衅警方?还是……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,但那个未尽的疑问,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。
吴念这个尚未露面的人物,因其极致的矛盾行为——现场留下dNA与日常极度清洁之间的巨大反差,而显得更加诡异和难以捉摸。
陆珩沉默地看着工作台上那些冰冷的工具和诡异的作品,眼神锐利。
吴念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:一个拥有高超技艺、极度自律、内心却可能扭曲偏执的天才。
他留下的dNA,绝非疏忽那么简单。
那可能是一个标记,一个仪式的一部分,或者,是一个指向更深层真相的……诱饵。
“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,”
陆珩的声音打破沉默,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,
“找到他,一切自有分晓。加大搜查力度,他不可能人间蒸发。查他可能使用的所有交通工具,查他的资金流水,查他最近所有的网络活动轨迹!就算他是一滴水,也要把他从人海里给我蒸出来!”
对吴念的搜捕网,正在急速收紧。
而这个如同幽灵般的男人,此刻又藏匿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,怀着怎样的心思,窥视着警方的行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