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,她眼中迸发出的不是单纯的悲伤或愤怒,而是一种近乎惊恐的、被戳破最深处秘密的骇然。
她的嘴唇翕动着,脸色惨白如纸。
“没有……没有什么孩子!你、你们不要瞎说!”
她的声音陡然尖利,带着破音,但随即又像被抽干了力气,瘫软下去,死死咬住下唇,再也不发一言,只用一种混合着绝望和戒备的眼神,空洞地望着前方。
她那社区旅行团的不在场证明,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仿佛只是为了掩盖那三天她真正去处的脆弱伪装。
观察室内,陈默放下记录本,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。
这三个嫌疑人,一个愤怒如烈火,一个冰冷如暗流,一个悲伤如迷雾,偏偏都像是戴着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。
“陆队,”
陈默的声音带着挫败感,
“李彦漠的不在场证明几乎无懈可击,动机却纯粹得可怕;林沈一的理由合乎商业逻辑,但总觉得他有所保留;刘韩茉……她绝对在隐瞒什么,那个关于‘孩子’的反应太剧烈了。可他们的不在场证明,初步核实下来,都……都他妈的像铁桶一样!”
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。
陆珩的视线依旧胶着在单向玻璃上,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膜,直抵人心。
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声音平稳得像冰封的湖面:
“越完美的表象,裂痕往往隐藏得越深。李彦漠的‘无私’可能是一种极致的自私;林沈一的‘利益计算’或许掩盖了更直接的杀机;刘韩茉的‘悲伤’
他转过身,眼神锐利地看向陈默:
“告诉外围小组,仔仔细细核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!李彦漠的会议间隙,林沈一诊所监控的时间戳,刘韩茉旅行团照片的元数据……我要知道任何可能存在的时间差和逻辑漏洞。”
“是!”陈默深吸一口气,领命而去。
陆珩则走向技术科。
老王正对着屏幕上经过算法增强的刻痕细节图,眉头紧锁。
“陆队,有发现。”
老王指着对比图,
“刻画李忆舟童年被孤立、以及他剽窃李彦漠成果这些内容时,刻痕深度和边缘崩裂程度显着增加。凶手的情绪在这里波动剧烈。但在记录一些普通日常,甚至是他与林沈一争吵时,笔触反而相对平稳。”
这个发现很微妙,暗示凶手对李忆舟的某些特定“罪状”抱有超乎寻常的执念。
这时,陆珩的手机震动,苏棠发来信息:“工具确定,是定制微雕刀,来看。”
法医中心实验室,电子显微镜屏幕上展示着颅骨切口那独特的、波浪形锯齿状划痕。
“排除所有标准器械,”
苏棠语气肯定,
“这是特制的高碳钢超薄雕刻刀,硬度极高,刃口经过特殊处理形成微观锯齿,不是为了切割软组织,就是为了在骨骼和硬木上精准发力、控制入刀深度而设计的。凶手是行家,而且……有轻微强迫症,追求极致控制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
“这种工具,通常用于象牙微雕、玉器刻字,或者……制作一些需要极致精密的模型。”
雕刻,微雕,情绪波动与特定内容关联,以及对李忆舟人生的极致熟悉……线索碎片开始向某个方向汇聚,却依然模糊。
当陆珩回到办公室,陈默的深度核查带来了更令人沮丧的消息——三人的不在场证明,在现有技术层面,依然坚固。
“陆队,怎么办?”陈默感到一阵无力,“线索好像都断了。”
陆珩站在白板前,上面三位嫌疑人的照片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警方的徒劳。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李彦漠的愤怒、林沈一的精明、刘韩茉的悲伤,最终,定格在白板中央那张布满刻痕的墙壁照片上。
那座由文字构成的、沉默的宫殿,在灯光下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。
“不在场证明可以伪造,动机可以隐藏,面具可以佩戴。”
陆珩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,穿透了办公室里的低迷气氛,
“但这座‘宫殿’本身,凶手倾注了时间、情感、甚至是一部分灵魂建造的罪恶丰碑,它无法完全说谎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如炬,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:
“既然从人的身上暂时找不到突破口,那就回到这座宫殿本身!它是凶手留下的最大线索,也可能是一个……巨大的、精心设计的盲点。老王,集中算力,分析刻痕的时序规律和情感映射!林老师,我要一份基于这些新发现的、更深刻的心理侧写!”
他的手指,重重地点在那张恐怖的照片上,几乎要将其戳穿:
“他把一切都刻了上去,也许是因为,他坚信我们看不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