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线近乎完全透明,在浑浊的水中极难分辨,它们巧妙地缠绕在尸体的手腕、脚踝和腰部,另一端则系在水族箱内沉重的珊瑚礁或沉船造景上。
打结的方式非常专业,是水肺潜水或航海常用的、越拉越紧的结,确保尸体能维持这种“优雅”的漂浮姿态,而不会随水流乱撞。
她的目光落在尸体的面部。
近距离看,那两颗镶嵌在眼眶中的“珍珠”更显诡异,它们散发着幽幽的冷光,材质不明。
镶嵌的手法……不像粗暴的塞入,边缘似乎经过某种处理,与周围组织(如果那还能称为组织的话)有着不自然的贴合。
尸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絮状的物质,颜色暗绿,类似腐败的海藻,随着水波轻轻拂动。
她伸出手,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指,极其轻缓地触碰了一下尸体的手臂皮肤。
触感硬韧,缺乏皮肤的弹性,更像是在触摸一块浸透了蜡油的皮革。
皮肤颜色均匀得可怕,没有任何尸斑常见的紫红色痕迹,这极不正常。
她轻轻按压,没有出现预期的凹陷。
“陆队,”
她通过通讯器汇报,声音在水下显得有些失真,
“鱼线是专业水准,打结方式像是老水手。尸体皮肤……触感异常僵硬,疑似经过深度防腐处理。表面有未知絮状附着物。眼部异物镶嵌牢固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用取样瓶采集了尸体周围的水体样本,浑浊的液体被吸入瓶中。
随后,她拿出特制的工具,极其谨慎地,尝试取下一颗眼眶中的“珍珠”。
过程需要耐心,既要避免破坏“珍珠”本身,也要尽量减少对尸体眼眶结构的损伤。
好在,镶嵌似乎并非永久性,在巧劲作用下,一颗散发着幽光的珠子终于被完整取下,放入专用的证物袋中。
完成这些,她再次环顾四周,看了一眼池底铺着的“白色沙砾”,似乎有些异常,不过也说不定……是混浊的水干扰的缘故。
“取样完成,准备上浮。”
当她被拉出水面,在同事协助下卸下沉重的头盔时,脸色有些苍白,不知是体力消耗还是水下环境所致,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有神。
她深深吸了一口馆内相对“清新”的空气,立刻走向临时设立的现场检测台。
将从水下取出的水体样本和装有“珍珠”的证物袋交给检测人员后,她拿起一张快速检测试纸,浸入另一个备用的水体样本中。
试纸的颜色迅速发生变化。
苏棠看着试纸,眼神凝重。
她拿着那张呈现阳性反应的试纸,走到一直守候在旁的陆珩面前,递给他看。
“甲醛浓度,”她的声音带着水汽的微润和一丝冷意,“高到足以熏死一头鲸鱼。这根本不是养鱼的水,是防腐液。”
她顿了顿,抬手指了指水族箱那偏暗的色泽,以及另一张试纸上对应的另一项指标变化,“至于这颜色……陆队,初步检测显示有人血反应,结合这水族箱的水量来看,量还不小呢。这恐怕不是一个人的血。”
她抬起眼,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珩:“我们需要核对近三个月全市的失踪人口报告。尤其是……”
她刻意停顿了一下,强调道:“尤其是那些社会关系简单,即便消失也未必会立刻引起注意的流浪者。”
如此大量的、不同来源的人血,混合在这样一个公开场合的巨型水族箱里。
凶手获取血液的来源,最可能的就是那些处于社会边缘、踪迹不易追查的群体。
流浪者,无疑符合这个特征。
陆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,如同出鞘的利剑。
他没有任何犹豫,甚至没有去看那张试纸,直接按下对讲机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:
“陈默!立刻核对近三个月全市所有失踪人员档案!重点排查流浪、独居、社会关系薄弱人员!要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