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时，高盛走得很稳。
他依旧穿着白色的厨师服，袖口熨得没有一丝褶皱，只是领口的纽扣松开了一颗，露出颈间淡青色的血管——那是他唯一泄露紧张的地方。
“高主厨，请坐。”陆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，桌上摊开的文件摆得整齐：从化工店购买原料的小票、高盛自学毒理的书籍购买记录、“锦绣阁”案的旧报纸，还有苏棠刚整理好的毒理检测报告，每一份都像一块拼图，等着拼成完整的真相。
高盛坐下，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，语气平静：“陆警官找我，还是为了金先生的案子？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。”
“该说的？”陆珩轻笑一声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指尖点在“化工店购物小票”上，“你说厨房那罐‘自制香料’是用来提味的，可这张去年三月的小票显示，你买了‘食用级蜡’‘茉莉精油’和‘某毒物前体’——这些东西，跟提味没有半点关系，倒是能凑出半份神经毒素的原料。”
高盛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，喉结滚动着，眼神飘向窗外，没说话。
“我还查了你的快递记录。”陆珩又推过去一张打印纸，上面是跨境物流信息，“去年六月，你从国外网站买了《毒物合成与代谢图谱》，收件地址是你租的地下室；七月，你又买了微型温度传感器，说是‘测烤箱温度’，可传感器的量程是0-50c，根本不适合烤箱——倒适合监测蜡烛燃烧时的挥发量。”
高盛的呼吸变得急促，他攥紧了裤子，指节泛白。
“再说说‘锦绣阁’的事。”陆珩拿起那张旧报纸，标题《锦绣阁：用腐烂食材欺骗食客的“毒厨房”》格外刺眼，“供应商赵三已经承认，当年是他为了压低成本，送了变质海鲜，你为了不牵连其他员工，主动扛下责任，卖了房子赔偿食客。可金满堂呢？他收了赵三的‘封口费’，连后厨都没进，就写了这篇专栏，把你钉死在‘黑心厨师’的耻辱柱上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冷了下来：“你妻子跟你离婚时说，‘跟着你看不到希望’；你女儿去年给你发消息，说‘同学笑我爸爸是毒厨师’——这些，你都忘了吗？”
高盛猛地低下头，肩膀开始颤抖，眼泪砸在裤腿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我们还找到了你藏在厨房通风管里的东西。”苏棠这时开口，她推过来一个透明物证袋，里面装着半根没用完的生日蜡烛，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，“这根蜡烛的成分，和金先生指甲缝里的蜡质碎片完全一致，都含有前体物质A；罐子里的脂类物质，和金先生酒杯杯沿的残留物成分100%匹配，是前体物质b。”
她又拿出一份报告：“我们还检测了焦糖布丁的残留，里面除了三倍剂量的糖，还有‘a-淀粉酶’——这种酶本身无害，但能加速A和b在血液中的结合，刚好是你设计的‘催化剂’。你算得很准，金先生吃完布丁十分钟，毒素就会发作，刚好够他在众人面前夸完你的‘手艺’，再倒下。”
高盛突然抬起头，眼里布满红血丝，却闪着异样的光：“你们……连这个都查到了？”
“还有监控。”陆珩补充道，“我们调取了‘云顶苑’后厨的备用监控，案发前半小时，你戴着一次性手套，在金先生的酒杯杯沿外侧涂了东西，虽然是背着挡住了监控涂抹的，你却没料到前面的玻璃会映出你的全过程吧；宴会开始后，你又以‘检查甜点装饰’为由，点燃了焦糖布丁上的生日蜡烛——这些，都拍得很清楚。”
高盛沉默了很久，突然笑了，笑声低沉又悲凉：“我花了三年时间，就是想做一道‘完美的菜’。金满堂不是喜欢点评吗？我就要让他死在‘美食’里，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品鉴宴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