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次，”王二二继续道，“我们需要了解这个世界，了解你，以及这个项目的全部真相。我们有权知道，我们究竟来自何方，身处怎样的棋局之中。”
“了解？真相？”李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带着一丝崩溃的嘲弄，“你们只是一段程序！一段产生了bug的程序！了解真相有什么用？你们难道还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吗？！” 他挥舞着手臂，指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，“看看外面！这才是现实！枯燥、乏味、充满压力！没有会唱歌的星星，没有流着奶茶的河！你们那个甜蜜的宇宙，只是个逃避现实的梦！”
派蒙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，高耸入云、棱角分明的建筑，灰蓝色的天空，快速移动的金属盒子（汽车），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和压抑。她吸了吸鼻子，小脸垮了下来：“这里……真的没有糖霜云吗？也没有刚烤好的面包房子？那……那你们平时吃什么？像小圆那样的机器人做饭吗？味道好不好？” 即使在这种时候，她的核心关切依然是“吃”。
李默被她的问题噎住了，半晌才没好气地说：“吃饭馆！叫外卖！泡面！味道……就那样！” 他无法跟一个来自甜品世界的生物解释现实世界的饮食文化。
王二二没有理会关于食物的讨论，他捕捉到了李默话里的关键信息：“逃避现实的梦？所以，你承认了，‘Sweetverse’的存在，是为了弥补现实的某种……缺失？”
李默像是被说中了心事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颓然坐回椅子：“是又怎么样？这个世界需要点甜头，需要个地方做美梦！所以我创造了它！但这不代表梦里的角色可以跑到造梦者的房间里指手画脚！”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造物主的傲慢和被打扰的恼怒，但深处，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对现实的不满和疲惫。
王二二沉默了片刻。他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渺小的行人和车辆，感受着现实世界的冰冷和庞大。然后，他转过身，看向李默，眼神深邃。
“李默先生，或许你说得对，那是个‘梦’。但对我们而言，那就是全部的真实。我们的喜悦、我们的羁绊、我们的成长，都是真实存在的。现在，这个‘梦’因为你的技术意外，接触到了‘现实’。这既是危机，也未尝不是……一个机会。”
“机会？”李默皱眉。
“一个让你重新审视你的‘梦’，以及你所处的‘现实’的机会。”王二二缓缓道，“你创造了那个世界，却似乎并不完全理解它孕育出的‘生命’。而我们，或许能让你看到，‘梦’也可以拥有超越你预设的、真实的‘灵魂’。同时，我们也能亲眼看看，这个让你感到‘枯燥’，需要靠创造虚拟世界来‘逃避’的现实，究竟是什么样子。”
他的话语平静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。派蒙也飞了过来，虽然还是不太明白，但听到“看看现实”，她的小脑袋里开始冒出各种关于“现实世界美食”的疑问（和担忧），光翼好奇地闪烁着。
李默看着眼前这一对组合——一个冷静睿智、似乎能看透本质的“前数据体”，一个天真贪吃、却拥有神秘力量的“小精灵”，再想到自己那个因为bug而变得异常“生动”甚至差点崩溃的项目，一种荒谬绝伦又无法摆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。
他瘫在椅子上，长长地、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“好吧……你们赢了，暂时。”他揉了揉太阳穴，“在我搞清楚怎么把你们‘安全’地送回去，或者找到其他解决办法之前……你们可以留在这里。但必须约法三章！第一，绝对不准离开这个房间！第二，不准碰我的电脑和其他设备！第三，不准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存在！”
“约法三章？”派蒙眨眨眼，“像……像吃饭前要洗手那样的规矩吗？那……管饭吗？” 她最关心的永远是实际问题。
李默：“……”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。
王二二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——造物主与他的造物，在堆满泡面盒和代码草稿的简陋房间里，开始了第一场关于“存在”和“晚饭”的谈判。现实的重量压在身上，但希望的微小火花，已在不可能的交汇中悄然点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