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墟宫的情报库,深藏于夜墟宫腹地。
穿过三道由万年玄铁铸就、重达万钧的巨门,门上镌刻的混沌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禁制波动。幽蓝色的冥火在门廊两侧无声燃烧,将张逸凡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。
他站定在第一道石门前,眉心的少主印记骤然发烫,一股灼热的力量自行流转。无需任何动作,厚重的石门便发出低沉的轰鸣,缓缓向内开启,露出其后幽深不知几许的通道。一股混合着古老书卷气息与精纯混沌之力的冷风扑面而来,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此地的古老与神秘。
“少主,情报库内收纳阴阳两界秘辛,按势力、地域、年代分门别类。您只需以心神沟通印记,便可调阅所需。”守卫在门侧的鬼面卫士单膝跪地,声音透过狰狞的面甲传出,带着绝对的恭敬。这些卫士气息沉凝,每一个都堪比镇魂司的资深统领,此刻却对他俯首。
张逸凡微微颔算,深吸一口气,迈步踏入这夜墟宫的核心禁地之一。
通道漫长而宽阔,两侧墙壁并非岩石,而是某种暗沉的晶石,内部镶嵌着无数幽蓝的“魂晶”。这些魂晶散发出柔和而冰冷的光晕,不仅照亮前路,更散发着滋养魂体的能量。空气里,那股书卷与混沌混合的气息愈发浓郁,仿佛每一寸空间都浸透了岁月的重量与秘密的尘埃。
行至尽头,视野豁然开朗。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。无数高达数十丈的黑曜石书架林立其间,宛如一片沉默的森林。书架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载体的情报:古老的兽皮卷轴泛着油光,不知名的骨片上刻满密文,一捆捆竹简被混沌气息包裹,保存得完好如新。更有一些特制的黑色石板,表面光滑如镜,其上流光溢彩,记录着近代的信息,由纯粹的混沌力量封存,确保信息永不湮灭。
浩瀚,深邃,威严。这是张逸凡最直观的感受。与这里相比,镇魂司的档案库显得如此“稚嫩”。他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,这压力不仅来自空间本身,更来自这些情报所承载的因果与秘密。
他屏息凝神,运转眉心的少主印记。意识海中,那枚复杂的印记光芒大盛,与整个情报库产生了玄妙的共鸣。
“轮转王……墟渊鬼王……”他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。
嗡——!
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石子,远处几个书架上,立刻有数十道光芒亮起。下一刻,七八卷兽皮卷、三枚骨片以及两块黑色石板自行脱离书架,化作流光,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张逸凡面前,等待他的查阅。
他首先伸手,抓住一卷最为古旧的暗红色兽皮卷。触手冰凉滑腻,带着一种生命的质感,显然并非普通兽皮。展开卷轴,上面是用古老的混沌符文书写的记录,笔力虬劲,透着一股森然邪气。
“甲子轮回,晦日。轮转王遣密使至尸骸洞天,晤墟渊。议定:轮转以幽冥狱百年精炼之阴邪本源为资,助墟渊炼制“尸皇丹”,提升其尸兵本源,可使阴尸进化为血尸,血尸有望晋升飞尸。墟渊则需在其尸皇丹成之日,付出血炼尸兵十万,助轮转王行“窃天”之举,共破阴阳结界,事成后,冥土归轮转,人间由墟渊肆虐,幽都暂不干涉……”
文字不多,信息量却极大!张逸凡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“尸皇丹!原来如此……”他心中骇然,“怪不得近些年各地出现的尸群不仅数量庞大,而且进化速度惊人,甚至出现了不少不畏普通阳火的铜皮铁骨尸将!根源竟在这里!轮转王这是在资敌,养虎为患,只为了换取墟渊鬼王这个强大的打手,共同颠覆阴阳平衡!”
他放下兽皮卷,又拿起一块触手温润的黑色石板。将一丝灵力度入,石板表面顿时浮现出流水般的银色字迹,内容更为惊心动魄。
“混沌轮回盘(残),乃轮转王窥视天道、意图重塑轮回之核心。现已炼制七成,然核心动力缺失,需以“混沌种”为引,汲取阴阳灵脉之本源,方可最终成型,执掌轮回权柄。经查,阴阳灵脉之主脉节点之一,隐于巡防司所护之阴阳结界核心阵眼之下。轮转王近期频繁试探结界,其意在此。若灵脉本源被夺,结界必破,阴阳失衡,三界大乱伊始。”
“阴阳灵脉……节点就在结界之下!”张逸凡握紧了拳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!轮转王对混沌种志在必得,墟渊对结界屡次出手,根本目的并非单纯破坏,而是要釜底抽薪,夺取支撑结界存在的天地本源之力!
“好大的野心!好狠毒的算计!”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。轮转王所图,远非一城一地,而是整个三界的秩序重写!
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正准备调阅更多关于混沌轮回盘和灵脉节点的详细信息时——
眉心的少主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起来!一股冰冷、缥缈,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神念,如同无形的丝线,骤然传入他的意识海:
“少主,鬼王有令。请您即刻前往夜冥殿。”
声音平淡,不带丝毫感情,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是裂渊!他竟然能通过印记直接传音?
张逸凡心神一凛,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。他迅速将刚才看到的关键信息牢牢刻印在脑海,然后心念一动,那些悬浮的情报便化作流光,精准地飞回了原来的书架。
他转身,快步走出情报库。裂渊那模糊不清的身影,果然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库房通道的入口处。
“四位冥将已齐聚夜冥殿。”裂渊言简意赅,微微侧身,“少主,请随我来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,裂渊转身引路。他的步伐奇特,看似不快,但每一步迈出,身形都会微微模糊,仿佛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瞬间的交叠,让跟在后面的张逸凡必须全力施展踏云步才能跟上。这显然是一种下马威,也是一种无声的考验。
穿过数条比来时更加曲折、守卫更加森严的通道,沿途的壁画风格从古老神秘变得狰狞肃杀,描绘的都是夜墟宫征战四方、镇压强敌的场景,无形中加重了心理负担。
最终,两人停在一座无比宏伟的巨殿之前。殿门高达十丈,通体由一种暗紫色的金属铸成,门上雕刻着百鬼夜行、魔神征战的浮雕,栩栩如生,仿佛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出。门楣上方,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,以某种暗红色的材料镶嵌出三个龙飞凤舞、煞气冲霄的大字——夜冥殿!
殿门两侧,站立着两排身高三米、全身覆盖在厚重黑甲中的鬼面护卫。他们手持门板般的巨盾和长戟,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,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连成一片,如同冰冷的潮水,让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。这些护卫的实力,任何一个都不在之前的张逸凡之下!
裂渊在殿门前停下脚步,侧身让开:“少主,请。”
张逸凡深吸一口气,知道真正的考验就在门后。他调整呼吸,将体内因刚才阅读情报而激荡的气息平复下来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稳。然后,他迈步上前。
“轰隆……”
沉重的殿门在他靠近时,自动向两边缓缓开启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
就在踏入大殿的一瞬间,四股庞大、恐怖、属性迥异却同样充满压迫感的气息,如同四座无形的大山,轰然压在他的心头!
这气息并非针对他,只是自然的外放,却让张逸凡呼吸一窒,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。他感觉自己像是孤舟闯入了巨兽盘踞的深海,每一步都重若千钧。
大殿内部空间极其广阔,风格粗犷而狰狞。支撑殿顶的巨柱上缠绕着黑龙雕刻,地面是暗沉如血的晶石铺就。穹顶之高,隐有云雾缭绕,点点幽光如同星辰闪烁。
大殿最深处,是一座九级黑晶台阶。台阶之上,并排设有一大一小两张王座。大的那张空置,散发着威严的混沌气息,显然是玄夜鬼王的主位。而旁边略小的副座上,玄夜鬼王正端坐其上,面色平静,看不出喜怒。
而在台阶下方的中央空地上,四道身影并肩而立,如同四尊来自九幽的魔神,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剑,瞬间全部聚焦在刚刚进门的张逸凡身上。
审视,探究,轻蔑,冷漠……各种情绪混杂在这目光中,毫不掩饰。
玄夜鬼王看到张逸凡,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抬手示意他上前:“逸凡,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平和,却瞬间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气氛,也替张逸凡分担了部分压力。
张逸凡稳步上前,走到台阶下方,对着玄夜鬼王躬身行礼:“玄夜前辈。”
玄夜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下方四位冥将,声音沉稳地开口:“逸凡,我来为你引见。这四位,便是我夜墟宫真正的柱石,五冥将中的另外四位。日后,他们将是你的臂助,亦是你需要驾驭的力量。”
他首先指向最左侧,那位身形魁梧如山、身披冥铁与狰狞兽骨重甲的强者。对方头盔下两点猩红的魂火平静地跳跃着,周身弥漫着一股让万物凋零的死寂气息。
“这位是,灭屠。”玄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,“五冥将之首,实力已触摸司主级门槛,执掌荒芜死气,是我麾下最强的攻坚重锤,亦是战场定鼎之关键。”
灭屠没有任何动作,只是那猩红的魂火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,算是回应。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张逸凡,让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、万物寂灭的景象。
玄夜接着指向屠荒身旁那位浑身覆盖暗红色板甲、手持一柄门板大小、血迹斑斑的巨型断头刀的巨汉。这巨汉咧开嘴,露出森白的利齿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暴与嗜血。
“血魁,高级镇魂使巅峰。嗜血狂战,为战而生,是战场之上最疯狂的收割者。”玄夜介绍道。
“嘿嘿,少主?”战魁的声音如同破锣,带着毫不客气的挑衅意味,“细皮嫩肉的,可别被战场上的风吓尿了裤子!”
张逸凡面色不变,目光平静地迎上血魁充满压迫感的视线。
玄夜鬼王不置可否,目光转向第三位。这是一位面色苍白、身着文士长衫、手持一柄白骨折扇的男子,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,但眼神却像毒蛇一样,在张逸凡身上来回扫视,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,直窥灵魂深处。
“阴烛,高级镇魂使巅峰。精通心魔幻境,擅谋略,掌诡道,是五冥将的智囊。”玄夜淡淡道。
阴烛“唰”地一下合上折扇,对着张逸凡微微拱手,笑容令人如沐春风,却又心底发寒:“阴烛,见过少主。少主年纪轻轻,便能得鬼王如此看重,想必有过人之处,阴烛拭目以待。”他的话看似客气,实则绵里藏针。
最后,玄夜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道身影上。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“完整”的身影,更像是一道模糊不清、不断微微波动的扭曲人形阴影。他没有五官,没有实体,仿佛只是光线在黑暗中产生的错觉,散发着一种“不存在”的诡异感。
“无魂,高级镇魂使巅峰。掌控绝对虚无之力,是存在的抹除者。”玄夜的介绍最为简短,却也最为凝重。
无魂没有任何反应,连一丝气息的波动都没有,但他所在的那片空间,光线都似乎被吞噬了,给人一种极致的危险感。
四位冥将,风格迥异,实力滔天。张逸凡心中凛然,尤其是灭屠和无魂,带给他极大的压力。他知道,仅凭少主这个名头,绝不可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强者真心臣服。
果然,还没等张逸凡开口见礼,性如烈火的血魁已经按捺不住,巨大的断头刀“咚”地一声顿在地上,砸得血色晶石地面微微一颤。
“鬼王!”血魁声如洪钟,带着不满和质疑,“俺是个粗人,有话直说!这少主之位,关乎俺们夜墟宫的未来,也关乎兄弟们的性命!您让他当少主,俺没话说。但要让一个毛都没长齐、之前还是镇魂司小统领的娃娃将来骑在俺们头上发号施令,俺不服!”
他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张逸凡:“小子,不是俺瞧不起你!就你这细胳膊细腿,身上的灵力波动撑死了也就是个中级镇狱使,怕是连俺手下的鬼卫长都打不过!凭什么让俺们卖命?”
玄夜鬼王眉头微皱,但并未立刻呵斥,只是淡淡道:“血魁,注意你的言辞。”这态度,反而更像是一种默许。
阴烛适时地轻摇折扇,阴恻恻地接口道:“鬼王,血魁话糙理不糙。少主之位,德才兼备,尤以‘力’为基。若无服众之实力,日后命令出不了夜冥殿,岂不误了大事?不仅寒了老兄弟们的心,若传扬出去,只怕其他几位鬼王,也要笑话我夜墟宫无人了。”
他看向张逸凡,笑容依旧:“不如……就让少主展露一二?也让我等心服口服,日后才好尽心辅佐。毕竟,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嘛。”他的话,将血魁的莽撞提升到了“顾全大局”的高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