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——!!!”
柳玄发出了绝非人声的凄厉惨嚎,比之前被箭射中、被戟劈砍时还要痛苦千百倍。这种痛苦并非来自肉体,而是源自魂魄本源的净化与剥离。他感觉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混沌之力正在被强行驱散,引爆阵法的咒文被打断,更可怕的是,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感开始冲击他被怨恨蒙蔽了数十年的神智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布满黑色经脉的双手在净化之光下逐渐褪去黑色,露出茫然。
“不!我的力量!我苦心修炼的灵鬼体!我的复仇大业……全都完了!!”柳玄疯狂地挣扎,但身躯却在净化之光中不断变得透明、脆弱。
就在柳玄心神失守、邪力被大幅压制的瞬间!
“就是现在!”张逸凡眼中精光爆射,一直蓄势待发的玄阳箭离弦而出!但这支箭并非射向柳玄的肉身,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,化作一道交织着阳炎净化之力与阴寒封魂之力的黑白流光,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柳玄那因净化而暴露出来的、剧烈波动的魂魄核心!
“呃啊——!”
阳炎之力如同烈火烧灼邪魂,阴寒之力则如冰封冻结其轮回轨迹。这针对魂魄本源的致命一击,与苏清漪的还魂净化之力里应外合,彻底摧毁了柳玄最后的生机。他的身躯不再挣扎,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,残破的灵鬼体开始从边缘寸寸化作飞灰,湮灭在空气之中。
片刻之间,炼药室中央,只剩下了一道极其黯淡、扭曲不定、仿佛随时会溃散的残破魂魄虚影,被还魂术的淡金色光芒笼罩着,无法遁入幽冥。
苏清漪手持长生剑,走到那道虚影前,看着那张模糊不清、却依稀能辨出几分昔日轮廓的魂影,语气冰冷中透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悲悯:“柳玄,你为执念所困,堕入魔道,害人害己,最终也不过是影阁手中一枚可怜的弃子。我父亲的冤屈,必将洗刷。而你的罪孽,到此为止了。”
她抬起左手,指尖那缕淡金色的还魂术符文再次亮起,如同指引归途的灯盏,轻轻点向那道残魂:“尘归尘,土归土。邪秽已除,灵台当清。以还魂之名,引尔残魂,归于轮回,前尘罪业,交由因果审判!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,一道纯净、祥和、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柔和金光,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地宫厚重的岩层,如同舞台的聚光灯,精准地笼罩在柳玄那道残魂之上。这正是轮回阁接引亡灵轮回的规则之力显化。
残魂在金光中微微颤抖,似乎还想挣扎,但最终,那模糊的脸上,疯狂与怨恨彻底消散,留下的,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彻底解脱般的释然。魂影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,被那接引金光轻柔地卷起,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画皮鬼师柳玄,魂归轮回。
随着施术者的彻底消亡,炼药室内躁动的混沌之气如同无根之萍,迅速消散。墙壁上猩红的符文彻底黯淡、碎裂,剧烈的震动也戛然而止,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死一般的寂静。
“结……结束了?”赵烈第一个脱力,焚天戟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,他本人也一屁股坐倒,靠着残破的石壁,大口喘着粗气,脸上满是汗水、血水和尘埃,但眼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,“崔浩大人……您看见了吗?我们……给您报仇了!”
林墨收起诛邪剑,脸色苍白地检查了一下墟渊裂缝的封印,确认稳固无误后,才缓缓松了口气,点头道:“嗯,画皮鬼师伏诛,混沌蚀魂丹尽毁,魔尊意识苏醒的最大隐患,暂时解除了。”
江晚抱着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、正亲昵蹭着她脸颊的墨玉,瘫坐在地上,眼中涌出劫后余生的泪水,喃喃道:“太好了……我们……我们都还活着……”
张逸凡抹去嘴角的血迹,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崔浩的遗体旁。他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崔浩那件沾满血迹和灰尘的黑袍,将他略显凌乱的发髻抚平,然后郑重地将那枚代表着责任与忠诚的镇魂司密令,轻轻放在他交叠于胸前的手中。
“崔浩大人,安息吧。”张逸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柳玄已死,您的血仇得报。您未尽的职责,您留下的线索,我们……会接下去。”
苏清漪走到他身边,看着崔浩安详的遗容,眼中泪水再次滑落,但嘴角却努力扬起一个微笑:“队长,谢谢。我爹的事情……终于看到希望了。”
张逸凡转过头,看向苏清漪,尽管浑身伤痕累累,疲惫欲死,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,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:“清漪,别怕。我们这就返回镇魂司,将一切原原本本禀报钟馗大人。然后,集中力量,救出苏伯父,彻查影阁的阴谋,还有……找出崔浩大人提到的那个内鬼!”
他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,望向了地宫之外那片未知的天空。画皮鬼师只是前台的小丑,真正的幕后黑手“幽主”依旧隐藏在深沉的黑暗之中,轮回阁的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,未来的路,注定更加艰险崎岖。
幸存的五人相互对视,彼此都从对方狼狈不堪的脸上,看到了同样的疲惫,也看到了同样燃烧不熄的信念之火。赵烈默默起身,用尽力气,小心翼翼地将崔浩的遗体背负在自己宽阔坚实的后背上。林墨和江晚相互搀扶着站起。苏清漪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生剑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张逸凡深吸一口气,重新凝聚起精神,手持赤乌玄渊弓,走在队伍的最前方。
一行五人,带着战友的遗体,带着洗刷冤屈的希望,带着揭露阴谋的决心,踏着满地的碎石与灰烬,一步一步,坚定地朝着地宫出口的方向走去。
地宫的黑暗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,而前方的路,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,他们都必将携手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