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的宁静,并未持续太久。
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,驱散少许夜色的深沉,远方赵军壁垒方向,便传来了与之前步卒进攻时截然不同的声响。
那是一种低沉而密集的雷鸣,并非战鼓,而是成千上万只马蹄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!声音初时沉闷,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躁动,随即迅速变得清晰、宏大,最终化为一股席卷天地的奔腾浪潮,震得狼牙壁垒上的尘土簌簌而下,连带着墙垛都开始轻微却持续地颤抖起来。
“骑兵!是赵军大队骑兵!”
望楼上的哨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嘶声高喊。
壁垒上下,所有刚刚经历一夜血战、正抓紧时间喘息休整的秦军士卒,瞬间绷紧了神经,一股比面对步卒冲锋时更加强烈的寒意,沿着脊椎窜上头顶。
秦天猛地站起身,再次踏上望楼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只见赵军壁垒方向,烟尘冲天而起,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,翻滚着、咆哮着,向秦军防线扑来。烟尘之前,是密密麻麻、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骑兵洪流!
这些骑兵,与之前骚扰、侦查的游骑截然不同。他们大多身披厚重的皮质镶铁甲,头戴兜鍪,手持长达丈余的马槊或沉重的长柄战刀,马鞍旁还挂着骑弓或骨朵、铁锤等破甲钝器。战马也更为雄健,披挂着简单的护额和当胸皮甲。骑兵之间的阵型并非散乱,而是保持着一种粗略却有效的楔形冲锋阵列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高速移动的钢铁箭头,直指“狼牙”壁垒相对薄弱、更利于骑兵发挥冲击力的侧翼!
“是赵军的‘带甲’边骑!至少两个千人队!”李顺的声音在秦天身边响起,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,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远方奔腾而来的洪流,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赵地多良马,赵人善骑射,其边军铁骑更是名扬天下,被誉为“山东之脊”。此刻,秦天终于亲眼见识到了其主力冲锋的骇人威势!
那股一往无前、摧枯拉朽的气势,仿佛能碾碎前方一切阻碍!仅仅是远远看着,就让人心生无力,呼吸滞涩。
“所有弩手!上破甲箭!目标敌方骑兵阵列前段,三段击,预备!”秦天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,声音如同冰凌碰撞,清晰地传遍壁垒。他知道,此刻任何一丝犹豫和慌乱,都可能导致防线瞬间崩溃。
壁垒上,幸存的近百名秦军弩手强忍着手臂的酸麻和内心的恐惧,迅速冲到垛口后,脚蹬蹶张弩,手臂张弩也纷纷上弦,特制的三棱破甲箭镞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幽光。这些弩手大多是老卒,深知骑兵冲锋的可怕,更明白此刻唯有依靠手中弩机,才有可能在对方冲近前给予最大杀伤。
“长戟手、矛兵前出!辅兵持大盾加固阵线!快!”秦天继续下令。手持长兵器的士卒立刻冲到弩手前方,将长戟、长矛的尾端死死抵住地面,锋利的戟尖和矛头斜指前方,形成一片稀疏却致命的金属丛林。手持大盾的辅兵则奋力将厚重的盾牌砸进地面,用身体顶住,试图构筑一道临时的反骑兵屏障。
猴三率领的亲卫队没有固定位置,他们如同救火队,随时准备填补任何可能被突破的缺口。
“轰隆隆——!”
马蹄声越来越近,大地颤抖得愈发剧烈。烟尘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,那钢铁洪流的身影在尘埃中若隐若现,却更添几分狰狞。骑兵们发出的低沉吼声与战马的嘶鸣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,冲击着每一个秦军士卒的耳膜和意志。
五百步……三百步……两百步!
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赵骑那冰冷面甲下的眼神,看到马槊锋刃上反射的寒光,看到战马奔腾时肌肉贲张的力量感!
“弩手——放!”秦天怒吼,猛地挥下手臂。
“嗡——!”
一片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响!近百支强劲的弩箭离弦而出,如同一片死亡之云,带着凄厉的尖啸,瞬间跨越百步距离,扎入赵军骑兵冲锋阵列的前端!
“噗嗤!噗嗤!”
“唏律律——!”
箭矢入肉的闷响,战马中箭后的悲鸣,以及骑兵坠地的沉重声响骤然爆发!特制的破甲箭显示了其威力,不少赵骑连人带甲被强劲的弩箭射穿,如同下饺子般从马背上栽落。高速冲锋的阵型前端,顿时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混乱,数十骑人仰马翻,被后续奔腾的战马践踏成泥。
然而,赵军骑兵的冲锋势头并未被完全遏制!这些边军铁骑显然经验丰富,面对弩箭打击,后排骑兵毫不犹豫地加速,填补前排的空缺,整个楔形阵列只是微微一顿,便以更快的速度、更凶悍的气势,继续狂冲而来!
“第二队,放!”
“第三队,放!”
秦天的命令声在轰鸣中依旧清晰。第二轮、第三轮弩箭接连射出,再次射翻了不少赵骑。但赵军骑兵也开始了反击,他们在马背上张弓搭箭,虽然颠簸中准头欠佳,但密集的箭雨依旧给壁垒上的秦军造成了伤亡,不时有弩手中箭倒地。
一百五十步!一百步!
这个距离,对于全力冲锋的重骑兵而言,几乎是转瞬即至!
“弩手后撤!长兵顶住!”秦天声嘶力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