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兵营的日子,短得就跟打了个盹儿似的。
压根没什么像样的训练,就是教了教怎么排队列、听鼓声、认旗号,再就是发了套半新不旧的皮甲和一根沉得要命的长戟。那戟头锈迹斑斑,木杆也糙得拉手,比秦天自己那柄猎叉差了不知多少。王百将整天骂骂咧咧,说上面催得紧,前线吃紧,没工夫慢悠悠地操练这帮菜鸟。
秦天把他那十个人盯得紧。别的什队还在为谁站前排谁站后排吵吵嚷嚷的时候,他这边已经能勉强排成个歪歪扭扭的队形,听着简单的号令前进后退了。石柱那憨货,力气大,被秦天逼着练突刺,几天下来,倒是有点样子了,至少捅出去有点劲道。猴三机灵,学东西快,就是胆子小。李顺识数,帮着清点物资、传达命令,省了秦天不少心。
恩威并施下,这十个原本蔫了吧唧的新兵,好歹有了点兵样子,看秦天的眼神里,畏惧还在,但多了点信服。都知道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什长,手黑,但说话算数,跟着他,至少饿不着,也没人敢随便欺负。
不到半个月,开拔的命令就下来了。
乌泱泱几千号新兵,乱哄哄地集合,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,离开了宜阳城,朝着东方边境线开进。
这一路,可真是遭了罪。
官道坑洼不平,队伍拉得老长。顶着日头,背着几十斤的装备干粮,一天要走七八十里。刚开始还有点新鲜劲,没两天就全蔫了。脚上磨出水泡,肩膀被皮甲和戟杆磨得红肿破皮,晚上宿营时,到处都是呻吟声。
秦天自己也累。八品内力能让他的体力远比常人悠长,但这种纯粹消耗性的长途行军,对精神和意志也是种折磨。但他不能露怯,他是什长。他得带着他那十个人往前走。
他把自己那份肉干多半分给了体力最差的几个,晚上安排守夜,总是把自己排在最难熬的后半夜。有人实在走不动了,他二话不说,接过对方的长戟扛在自己肩上。没太多鼓励的话,就是用行动告诉这帮菜鸟:老子跟你们一样在熬,都他妈给老子挺住!
石柱、猴三他们看着一声不吭、却总在最需要时伸手的什长,咬着牙,把抱怨和眼泪都憋了回去。什长都没趴下,他们凭什么趴下?
队伍越往东走,气氛越发不对头。
经过的村落越来越稀疏,田地大多荒芜,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。有时能看到被焚毁的房屋废墟,黑漆漆的残垣断壁立在那里,乌鸦落在上面,发出不祥的叫声。路上开始出现拖家带口、往西逃难的百姓,个个面黄肌瘦,眼神麻木,看到军队过来,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路边。
空气中,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…淡淡的血腥气。
“前面…就是边境了?”猴三缩着脖子,小声问李顺。
李顺脸色发白,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就连最憨直的石柱,也感觉到了不对劲,握着长戟的手,关节捏得发白。
秦天默默看着这一切,胸腔里像是堵了块石头。这就是战争,还未正式降临就已经展现出的残酷模样。山村里的争斗,跟眼前这景象相比起来,简直就如同儿戏。
十几天后,部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——一处位于两山之间的隘口。这里已经修建起了简易的营寨,木制的栅栏,泥土垒砌的望楼,上面有穿着黑色衣甲的老兵值守,眼神锐利得像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