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令清晰,直指要害。他没有选择直接给钱那种施舍般的方式,而是通过看似“正规”、“普惠”的渠道,将帮助无声无息地融入她们的生活,最大限度地维护了这个清贫家庭的自尊。
处理完这些,他心中稍安。看看时间,已是下午三点。他穿上外套,信步走出招待所。雪后的空气清冽刺骨,街道上行人稀少。他不知不觉,又走到了建设路附近,远远望着那栋熟悉的旧楼。
就在这时,他看到苏青禾和一个中年妇女(应是其母李桂兰)从楼里走出来,手里提着个布袋子,看样子是准备去医院送饭或探望。母女俩都穿着厚厚的旧棉衣,围巾裹得很严,但苏青禾挺直的背影和那双在寒风中依然清亮的眼睛,让陈长生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他没有靠近,只是远远地跟着,保持着一个不会引起注意的距离。看着她们走进县人民医院,他才在街对面一个避风的报亭边停下,假装看报纸,目光却不时扫过医院门口。
大约过了一个小时,苏青禾和母亲走了出来。与进去时的愁容满面不同,此刻,李桂兰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,正拉着女儿的手快速地说着什么,眼眶甚至有些发红。苏青禾也一脸错愕,听着母亲的话,不时点头,眉头微微舒展,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突然被搬开。
陈长生听不清具体内容,但能猜到——医院的通知来了,奶奶的医药费解决了。他看着她们脸上那种如释重负、仿佛天降甘霖的表情,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是欣慰,是酸楚,也有一丝隐秘的满足。他就像个隐身的守护神,在暗处悄悄拨动了命运的齿轮,让压在她们身上的重担瞬间减轻。
这时,苏青禾似乎心有所感,下意识地抬头,目光越过街道,恰好看到了报亭边看报纸的陈长生。四目相对,隔着车流和飘散的呵气白烟。
陈长生心里微微一紧,但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,甚至微微颔首,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无意对视。
苏青禾明显愣了一下。街对面那个年轻男人,身形高大,气质卓然,穿着看似普通却难掩贵气,在这样的小县城里显得格格不入。更奇怪的是,她看着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,心里竟莫名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,还有一种……安心的感觉?仿佛在哪里见过,又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庇护。
她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荒谬,赶紧低下头,脸颊微热,拉着母亲快步离开了。
陈长生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街角,才缓缓放下报纸。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,那莫名的“熟悉感”,似乎比昨日更加清晰。是巧合,还是某种难以解释的感应?
他抬头望了望灰白色的天空,雪花又开始零星飘落。他完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——一种无声的、雪中送炭般的补偿。
他没有再停留,转身,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。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,很快,又被新雪轻轻覆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