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,清北礼堂。
两千人的场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,过道里都挤满了搬着小马扎的学生。
空气里热烘烘的,混合着荷尔蒙和某种朝圣般的狂热。
台上。
沈瑶没穿那些拒人千里的高定西装。
一件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,牛仔裤,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只用根皮筋松松垮垮地扎了个马尾。
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个在华尔街大杀四方的女魔头,倒像是隔壁艺术系的漂亮学姐。
除了手腕上那块如果不识货根本看不出来价值七百万的百达翡丽。
“提问环节,最后三个机会。”
主持人话音刚落,无数只手像是丛林一样举了起来。
“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。”沈瑶随手指了一个。
那是个长得很干净的男生,戴着副黑框眼镜,眼神里有种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清澈和执拗。
他站起来的时候,明显有些紧张,却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话筒。
“沈总您好,我是哲学系的大三学生。”
男生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长得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。
“我看过您所有的访谈,也研究过瑶璟资本这几年的所有投资案例。
从早期的电商,到做空乐视,再到最近垄断了短视频赛道。”
现场安静下来,大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“我想问的是……”
男生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审判感。
“您还记得您大一那年,在一无所有吃泡面时发过的誓吗?
您说要做一个改变世界的创造者,而不是掠夺者。”
“可是现在,我只看到了您在资本市场上的嗜血,看到了您用流量去操控人心,看到了您把一家家有情怀的小公司吞并、肢解。”
男生指着台上的沈瑶,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沈瑶学姐。”
“您不觉得现在的您,满身都是洗不掉的铜臭味吗?”
“您……是不是早就把当初那个自己,给杀死了?”
“轰——”
全场哗然。
所有人屏住呼吸,几千道目光死死地打在沈瑶的脸上。
这就是顶级名校的学生,他们敢问,也敢把遮羞布扯下来。
这是一把刀。
一把以“初心”为名,捅向每一个功成名就者心窝子的软刀子。
后台的助理脸色都白了,冲上来就要掐麦,甚至保安都开始往这边跑。
沈瑶抬了抬手,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。
她没生气。
甚至,潋滟的桃花眸里,闪过了一丝极其罕见、类似恍惚的情绪。
一箱只要打折就会囤满的红烧牛肉面。
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车费,穿着高跟鞋走了五公里的雨夜。
她记得吗?
她怎么可能不记得。
每一个铜板敲击在地上的声音,都是她那段青春最真实的配乐。
“铜臭味。”
沈瑶拿起话筒,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。
她低头笑了笑,那个笑有点涩,又带着种过来人的通透和狠厉。
她慢慢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,走到了舞台的最边缘。
没有任何遮挡,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生。
“学弟,你说得对。”
“我是个资本家。
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,确实都流淌着你所谓的、充满罪恶的铜臭。”
台下一片死寂,没人想到她会认得这么干脆。
“但你知道,这铜臭味是拿来干什么的吗?”
沈瑶伸出一只手,指了指礼堂外那片阴沉的天空。
“这外面,是吃人的世界。
没有这层铜臭镀成的铠甲,我早就被那些真的‘掠夺者’拆吃入腹,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!”
“你说情怀?说初心?”
她声音陡然转冷。
“我的员工,这五万三千名跟着我沈瑶打拼的兄弟姐妹,他们背着几百万的房贷,家里有等着看病的老人,有要喝奶粉的孩子。”
“我如果不嗜血,不杀伐决断,不去抢那块肉!
他们拿什么谈情怀?拿什么养活那一大家的‘初心’?!”
沈瑶往前走了一步,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“嗒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当你饿得只能喝自来水充饥的时候,你就知道,这世界上最香的味道,不是什么理想的花香。”
“而是钱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