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罗帝国,皇城,慈安宫。
白日的喧嚣与夜晚的死寂交替,这座宫殿却仿佛永远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之下。然而,在这片阴霾的核心,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,正在悄然发生。
朱紫玉坐在梳妆台前,铜镜中映出的,不再是那个身着素缟、面容悲戚的未亡人,也不再是那个眼神疯狂、充满怨毒的复仇者。镜中的女子,穿着一身玄底金纹的劲装裙袍,长发用一枚古朴的黑簪利落挽起,面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那双凤眸之中,却燃烧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火焰——那是一种混合着臣服、野心、以及某种被重新点燃的生命力的复杂光芒。
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镜面,拂过镜中那陌生的、被赋予了“紫玉夫人”之名的自己。昨夜书房中的一切,依旧如同梦幻,却又真实得刻骨铭心。夫君……夜尘……这两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咀嚼,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夹杂着恐惧与狂喜的战栗。
她不再是孤魂野鬼,她有了归宿,有了名分,更有了……方向。星罗的残局,是夜尘交给她的第一份“家业”,她必须将其打理好,证明自己配得上“夫妻”之名,配得上与他并肩俯瞰这大陆风云。
“娘娘,”一名心腹宫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,低声禀报,“影卫传来消息,镇北侯联合几位边军将领,已秘密抵达京畿,似有异动。另外,内阁几位元老今日闭门密议,内容不详。”
朱紫玉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。果然,戴维斯一死,这些牛鬼蛇神就按捺不住了。镇北侯想趁机攫取兵权?内阁老狐狸想架空她这个“监国”,另立傀儡?
若是以前,她或许会焦虑,会愤怒,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血腥镇压。但现在,她的心态已然不同。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守住权力而战,更是为了向夜尘证明她的价值。杀戮,是最低效的手段。权谋,才是她最擅长的领域。
“传令影卫,”朱紫玉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严密监视镇北侯一行,但不必打草惊蛇。将他们入京后的所有接触人员,一一记录在案。至于内阁……”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他们想议,就让他们议。本宫倒要看看,他们能议出个什么花样来。”
“是!”宫女领命,悄然退下。
朱紫玉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皇城外灰蒙蒙的天空。星罗这盘棋,棋子已经乱成一团,但执棋之手,已然易主。她现在要做的,不是急于清盘,而是……引导。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棋子,在互相倾轧中消耗力量,最终,由她来收拾残局,将整个星罗,完整地献于她的夫君。
一种久违的、属于权力巅峰的掌控感,混合着对夜尘的绝对忠诚,在她心中滋生。这感觉,比单纯的血腥复仇,更让她着迷。
……
天斗城,西区宅院。
与星罗的暗流汹涌相比,这里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宁静。但这份宁静之下,也因昨夜书房的变故,泛起了细微的涟漪。
早餐桌上,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。
朱竹清默默地吃着东西,动作依旧优雅,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清冷,仿佛在用冷漠筑起一道围墙,隔绝外界的一切。朱竹云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,目光偶尔会偷偷瞟向主位空着的座位(夜尘通常起得很晚),又迅速移开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和茫然。那句强行被冠上的“姐姐”,像一根刺,扎在她的心头。
小舞倒是没心没肺,依旧叽叽喳喳,围着阿柔说个不停,分享着昨天和夜尘哥哥出去游玩的趣事。宁荣荣虽然也有些闷闷不乐,但看到朱竹清和朱竹云那副样子,心里莫名地平衡了不少,甚至有点幸灾乐祸。
阿柔一如既往地温柔,细心照料着每个人的饮食,仿佛没有察觉到餐桌上的暗涌。但她偶尔看向朱竹清和朱竹云的目光中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了然。她深知夜尘的脾性,他既然做出了安排,便容不得反抗。这两个姑娘,未来的路,恐怕不会轻松。
直到早餐快结束时,夜尘才缓步走入饭厅。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仿佛昨夜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的出现,让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。朱竹清低下头,加快了吃饭的速度。朱竹云则几乎是屏住了呼吸,连筷子都差点拿不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