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卡站在女贞路4号那过分整洁的门阶上，指节叩响了漆光锃亮的门板。
他一身熨帖的卡其色长裤与 polo 衫，臂弯里夹着写字板，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，活脱脱一个忙于暑期社会实践的模范学生。
门猛地被拉开，弗农·德思礼姨父硕大的身躯堵在门口，紫膛脸上满是警惕：“什么事？”
卢卡展露一个恰到好处、略带青涩的微笑：“下午好，先生。冒昧打扰，我是‘英国家庭万花筒’节目的实习调研员。”
“我们正在为下一季的‘当代英伦家庭’专题筛选特邀嘉宾，贵地址有幸被抽选为初选候选。不知能否请您全家参与一个简短的家庭状况访谈？”
“我们会与每位成员单独交流，确保内容全面。”
“电视台？特邀嘉宾？”弗农姨父的小眼睛骤然放光，这简直是为他“规规矩矩、正经体面”的家庭形象量身打造的曝光机会。
脸上的不耐烦顷刻化为故作矜持的得意，他胖硕的身躯让开通道：“嗯……电视台？进来吧！我们德思礼家可是这附近最正派的人家！”
佩妮姨妈神经质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茶几，一边用锐利的目光上下审视着卢卡。
卢卡保持着礼貌的微笑，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客厅，最终落在那扇楼梯下紧闭的储物间小门上，他知道，哈利就在那后面。
“那么，我们从哪位开始？”卢卡拿出笔，做好记录准备。
“当然是我儿子，达力！宝贝，过来！”弗农姨父声如洪钟。
与达力·德思礼的访谈在餐厅进行。
卢卡问了些“最喜爱的业余活动”、“对家庭的看法”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。达力一边吭哧吭哧地回答，一边眼馋地盯着卢卡作为“小礼物”拿出的一盒高级巧克力。
卢卡耐心听着，偶尔颔首。
“好了，达力，感谢你的分享。”卢卡语气温和，“能麻烦你请你的表弟……哈利，对吗？”
“资料显示他是你们收养的，这份善心能为您的家庭评分增色不少……也请他过来一下好吗？我们需要了解每一位家庭成员。”
达力撇撇嘴，满脸不情愿，但在父亲的眼色催促下还是磨蹭着去了。
片刻后，哈利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警惕走进餐厅。他比在学校时更显瘦小，眼镜后的绿眼睛透着困倦与压抑。
卢卡示意他坐下，随即身体微微前倾，将声音压得极低，快且清晰地说道：“放松，哈利，我是卢卡·莱昂，英国家庭万花筒’电视台的调研员。”
他极快地眨了下眼，赶在哈利惊愕出声前恢复了正常坐姿和音量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哈利猛地噎住，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副麻瓜做派的人。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他声音干涩，下意识地瞥向厨房方向。
“这不重要，”卢卡语气如常，开始在写字板上记录，随即用闲聊般的口吻自然地问道，“……那么，哈利，在学校之外，会和朋友们保持书信联系吗？比如互相写写信，分享些生活近况？”他的目光看似随意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哈利怔住了，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与更深的不解，他摇了摇头，声音低沉：“没有……我……我没写过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