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刀斩乱麻(1 / 2)

“套种玉米在割麦前,也就是五月下旬到六月上旬,若是单一种它,割麦后再种,玉米长得比较大,播种要注意间隙,至于打理,州衙会筹建农牧所,有专人指导,大伙无须担心。”

睢州北门外,官道上车马络绎,铃铎之声聒耳,张昊陪着桩会徐老鬼下来城头,边走边聊。

开赴考城的河工队伍即将起行,没有锣鼓喧天、鞭炮齐鸣,只有乱糟糟驴嘶牛叫,破衣烂衫、拖家带口者成群结队,活脱脱一幅流民图。

其实这些人多是陕西灾民,中州巡检司数量天下第一,目的就是拦截西北逃人,导致流民遍布中州城乡,哪里有活路,闻讯便蜂拥而至。

花钱雇佣的民夫治河业务不熟,而且贫穷无藉,散漫惯了,管理难度比较大,加之汛期到来水猛,稍有不慎,可能造成重大灾害。

所以河务工程从内容到形式,要实行军事化管理,旗军的刀片子、桩会的专业河夫,才是关键,不过仅靠这些人,治黄纯属笑话。

眼下这支队伍的任务,属于常规岁修,即在黄河安澜期,兴举以维修堤坝为主的相关河工,这也是兼职河务官的地方衙门官员职责。

一大票工头咣咣咣抽干壮行酒,张昊摆手,州衙壮班挽着荆条筐,给大人小孩发蒸红薯。

一头狡猾的驴子趁着小娃娃不防备,勾头将他手里红薯抢走,囫囵吞进肚子,那娃娃愣了一下,嗷的一声,坐地哭叫打滚乱蹬。

“谁家孩子这是?成何体统,再给他一个!”

新晋河务局长、老桩头徐发科发飙呵斥,三下五去二把红薯塞进肚子,抹抹嘴回味道:

“恁娘,真甜啊,小老爷,这就是你说的口粮?怪好吃哩。”

张昊笑道:

“眼下还不能做口粮,等秋后军屯收上来再说,你知道这玩意儿亩产么?”

“多少?”

“最少两千斤。”

“俺滴娘哎!那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用饿肚子了?”

徐老鬼难以置信的瞪大眼,仿佛见鬼。

一圈闻言的工头同样震惊,消息七嘴八舌传开,应征的雇工们听说是钦差老爷亲口所言,顿时人声喧闹,沸反盈天。

张昊颇觉心酸,拿红薯哄肚子,只能叫瓜菜半年粮,后世红薯亩产都是五千斤往上,没人拿它当主粮,拉着徐老鬼到一边说:

“宁陵工房书吏前天吓得自杀,睢州也一样,河务夫役遴派、经费筹集、物料购备,全是糊涂账,别处河堤不说,考城段当年是你侄子带人修筑,岑君尧的事你知道多少?”

“老爷,你放过俺吧,那些人是坐地户,你是过路客,俺们小家小户,经不起折腾啊。”

徐发科苦着老脸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。

张昊无奈摆手,见看守治所的差役匆匆寻过来,得知焦师爷到了,上马回城。

“白大哥,几年不见,清减不少呀,还以为你回卫所了呢!”

张昊进来治所二进院子,冲着穿堂檐下的白景时欢喜大叫。

白景时还没来得及感慨,茶桌边的老焦已经小跑迎了过去。

“上个月就该到了,还以为你出事了。”

张昊笑得合不拢嘴,见到老白是意外之喜,正缺人呢,既然自送上门,那就不能放过。

“白大哥,我真没想到你还在这边,豫烟办事处老马说老邢把铺子转给他了,到底咋回事?都坐,站着作甚?”

“一言难尽,鄢老爷调去刑部,接着严阁老出事,老邢把各府铺子转手,匆忙进京,我不敢回卫所,便把归德府的铺子盘了下来。

上月府衙张榜征夫,雇佣流民,我才知道老爷你在这边,因此便想过来看看,和焦先生同行一路,进城才闹明白,原来是自家人。”

一边的老焦捋须笑了笑。

张昊欢喜道:

“来了就好,我这边缺人,你若是愿意,就跟着我做事,卫所那边我来应付,如何?”

白景时眼圈当时就红了,离座便要大礼拜谢。

张昊赶忙托住,又把他按回桌边。

老白的情况不说他也明白,在等京师消息,一个跑外差的低级武官,靠山冒青烟一旦垮掉,回卫所铁定受牵连,这辈子就完犊子了。

“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,白大哥,都是自己人,我的脾气你早就了解,万事无须挂怀。”

白景时抹泪唏嘘,连连点头。

世人皆知,鄢茂卿是严党干将,严嵩倒台,鄢茂卿便成了众矢之的,大难临头,他暴瘦了几十斤,只能来睢州试试,张昊是唐顺之弟子,若是愿意帮忙,一封信就能解决他所有的问题。

张昊也不磨迹,问了老白的军卫情况,让老焦的儿子小焦取笔墨、火漆来。

保险起见,宁绍兵备道和海宁卫署的两位文武主官,都得写信唠嗑。

完事儿封套缄口,加盖火印关防,让人送去驿递,喝口茶,忍不住埋怨老焦:

“你咋回事,上个月就该到了呀?”

老焦忙解释:

“属下原本走的漕河,在徐州遇见商水县茂盛德号余东家进货,听他说了不少流民的事,便想走陆路多了解些民情,一路到了归德府,后来又在老河口驿铺遇见白老弟,因此耽搁了。”

张昊沉吟片刻,提笔开写手令,盖上大印,示意小焦把漆锭、浆糊、笔墨等物件收起来。

“你们还回归德府,老焦盯着范知府,老白盯着兵备道罗东阳。”

白景时接过手令点头。

焦师爷看了手令却是大惊。

收回二王侵田的布告他在关津看到了,这不是小事,需派人监督,以防地方官阳奉阴违。

御史出巡,允许带吏员随行,幕主因此便让他和白景时冒充,去归德府各州县巡视督查。

“老爷糊涂,按照规制,巡按书吏不许单独行动啊!”

张昊才不在乎。

“我自会上书陈说,非常之时,不必拘泥,你们只是监督记录,不用插手具体事务,人手不够就雇,最重要的是不能收取分文贿赂!”

老焦苦笑,果然,这位爷即便做了御史,任性妄为的恶习依旧难改,问道:

“老爷此番出巡,都察院的老爷们可有什么吩咐?”

所谓纲举目张,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,抓的都是关键所在,这个师爷很尽职,张昊道:

“伊王恶行惊动圣上,因此派我前来查实,上司没有多余交代。”

当然了,他严重怀疑,伊王大逆不道是邓去疾举报,至于为何派他来,始终猜不透。

焦师爷拽着山羊胡子寻思片刻,突然又惊了,急问:

“老爷是专差?”

“是啊,咋啦?”

老焦哭笑不得,这位爷在归德府闹得上下沸腾,不得安宁,弄半天竟然是狗拿耗子!

他也顾不上许多了,摸出香烟点上,闷头怼了几口,酝酿一下说辞,献上逆耳忠言:

“老爷,我这一路上听了不少风言风语,你以为汤家好惹么?

人家是世代卫官,汤希夷父亲因镇压境内巨寇,升迁省都司指挥······。”

张昊一脸不屑打断道:

“老东西早死了,流官不得世袭,汤希夷一个睢阳卫带俸闲住的指挥同知,我会在乎他?”

老焦无可奈何,接着摆事实讲道理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