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琼花摇头落泪。
“只要他无事,奴婢就再无牵挂,老爷天高地厚之恩,奴婢无以报答,只有天天焚香拜佛,求菩萨保佑老爷长命百岁······”
“我还有事,闲下来再聊。”
张昊实在受不了女人哭,交代大丫头宝珠几句,也没去衙门,登船直奔羊城。
他估计要不多久,就会被一道圣旨召回京师,在此之前,金融魔兽必须释放出笼。
不这么做,他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离京的可能,换位思考,他若是皇帝,必杀张昊。
动念下西洋那一天,他就明白,如果无法通过朱道长这一关,那就只有死路一条。
能完美搞定皇权者,金权而已!
“嗤嗤啦啦······”
锅里笋衣红椒随着铲子翻炒来回跳跃,香气四溢,沈斛珠趁着火候最佳,把菜肴盛到盘中。
让小丫环把饭菜端去厅堂,从厨房出来,解开围裙搭栏杆上,花园传来儿子的嬉闹声,笑容不觉就从嘴角泛起,她洗洗手往那边去。
路过书房,见麝月坐在案前发呆,夕阳余晖打进窗户,照在娇俏柔美的脸庞上,随着她有意无意的伸屈指头,算盘珠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嗒嗒轻响,腕上的牡丹莲纹金镯轻晃,泛着流光。
沈斛珠拐进屋,打下挽着的袖子笑道:
“想好没?小江能走上正途,我一点也不奇怪,人终究会变,你若是愿意我就给他说,那个夷女算什么。”
麝月翻个白眼过去,她太了解陆成江了,不管有没有那个夷女,她都不会嫁给这个浪荡子,反正小姐也不会逼迫她。
“跟着小姐就好,我不想嫁人。”
说着收起账本包好,免得和桌上其它账本混淆,陆成江跑去雇人,丢下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目,让她帮着核对,烦死了。
“随你,吃饭吧。”
沈斛珠想起自己的婚姻,急忙把心底阴霾死死按下,转身出屋。
丫环已经把一大两小叫回来了,蒂亚和士林争抢香胰子洗手,嘻嘻哈哈闹成一团。
“来,坐娘这里。”
沈斛珠拉开椅子,喜滋滋伸手召唤儿子。
士林当着客人面,有点不愿意他娘把他当小孩,不过还是听话的过去。
“都坐,麝月也坐。”
沈斛珠给儿子盛好饭。
“来,这是你最爱吃的笋衣。”
说着又给儿子夹菜。
笋衣过了鸡汤,薄如蝉翼,汤汁香浓,士林爱用它拌饭,这会儿却吃得没一点味道,她娘不管别人,只顾伺候他,真是太难为情了。
“呜呜,我自己来。”
士林端起碗猛吃,见娘亲又给他剔鱼刺,羞得不敢抬头,打岔问:
“四叔呢?”
“管他做什么,回来这几天,你几时见他落屋。”
沈斛珠微微蹙眉,小江没要她给的银子,哪怕是资助他生意也不要,这人真是转性了。
十三行建下来,她口袋落了上万两银子,那些管账把的再严,也挡不住她手段,买地难道不要跑官府托人情?营造商想揽活敢不给她上贡?
“哎呀,娘,我自己会来。”
士林再也忍不住,拿筷子拨开舀来的杂鱼煲。
沈斛珠不提防,汤汁撒了一身,见儿子一脸委屈,忙道:
“是娘不小心,不要紧,你们吃吧。”
挥退丫环,回到自己小院,换了衫子,走到帘门处,却慢慢停下脚步,眼泪夺眶而出。
厅堂上,麝月殷勤招呼大小两个夷女。
“筷子用不惯就用勺子,小丫头,这个鸡腿是你的。”
苏白绿坚持用筷子吃饭。
蒂亚才不会客气,抓起鸡腿就啃,幸福得想要叫出来,她对明国的生活太满意了,至于公主殿下千叮万嘱的事,嗯、慢慢来嘛。
麝月见士林胡乱的扒拉饭,老是朝外面望,冷冷轻哼道:
“这会儿知道不对啦?晚上给你娘认个错。”
士林没吱声,闷闷的放下饭碗,凶巴巴瞪一眼上前照顾他的丫环,自己去洗手擦脸。
麝月叹口气,这孩子出去一趟,心性大变,小姐高兴得昏了头,提醒了也不听,依旧把他像以前那样看待,母子怎么可能不闹别扭。
正要去后面看看,前院大丫头跑来说:
“姐姐,于大姐来送请柬,我拦着没让走。”
麝月颔首,于大姐是知府内宅管事,估计是为知府五公子过生的事而来,离座漱漱口,小丫头递来棉巾,她擦拭一下,莲步款款往前面去。
小姐操持十三行,不得不和省城诸衙的奶奶太太们来往,饱受冷嘲热讽,自打西洋奇物宝货运回来,那些官太太们忽然就换了一副面孔。
那天狗官突然到来的情景,又从她脑海里冒出来,想到士林跑前跑后,缠着他不放的样子,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各种滋味都有。
狗官想让小姐留商行管事,可此人的心思她无从捉摸,也分不清是仇人还是恩人,即便小姐认命,士林若得知真相,母子以后如何相处?
于大姐三十多岁,浅绿缎衫,蓝底花纹马面裙,罩一身对襟无袖比甲,戴一对鬓钗、 两对簪子、银丁香耳环子,白净的脸盘,颇有些姿色,见麝月过来,放下茶盅起身,未语先笑。
“好妹妹,我是怕你家奶奶白日太忙,只好赶着这个点儿,可不是来蹭饭的,你家丫头子非拽着不让走。”
“奶奶在书房,我不敢打搅她,饭倒是做好了,可惜没你的份儿,喏,打发你个糖豆。”
麝月笑容满面的奚落,从袖里摸出装糖果的荷包,拈一粒塞嘴里,又给伸手的于大姐倒一颗。
于大姐朝侍立的丫头子摆手,拉麝月按进椅子,丫环们见麝月没说什么,便退了出去,于大姐扭头瞄一眼外面,一副八卦嘴脸,小声问:
“你家老爷在不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