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面上,那艘独桅快艇靠近猎鹿号,一个戴着包头巾的海盗仰头,用奥斯曼语高叫:
“投降吧,不然就把船打沉,我们知道船上有一位公主,安拉在上,交出她就放过你们!”
维安娜的牙齿哒哒打架,她知道自己落到异教徒手里会是什么下场,哆嗦着举起火枪,瞄准那个该死的异教徒。
就在她将要扣动扳机的瞬间,
“叽里咕噜······”
不但她惊讶呆愣,劝降使者也是惊诧失色,仰头大声问讯,慌忙喝令同伙回航。
维安娜眼冒火星,迟疑再三没有下令射杀独桅快艇上的人,怒叫:
“把那两个贱奴带来!”
两个黑发女奴顷刻便被提来,维安娜含恨入座,杀气腾腾道:
“你到底是何人!你给他们说了什么?”
那两个女奴跪在地上,哭得稀里哗啦,其中一女三言两语便泣不成声,旁边一女接着补充来龙去脉,满嘴鸟语说了一通,不停的合什求饶。
在蒙巴萨入职的书记官随即翻译。
众人都愣住了,这个女奴竟然是天方公主!
天方即天房,指代阿拉伯半岛,眼下有五大政治板块,名义上是土鸡总督统治,其实依赖苏丹治理,而且还有葡夷和波斯的管辖区。
这位天方公主的父亲是亚丁苏丹哈米德,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,后宫子女众多,这位公主貌似不受待见,自个儿在外养了汉子。
公主早晚要出嫁,眼看被父王许给不中意的人,玩起私奔,恰好皇宫有黑人宦官告老回埃及,公主便打算和心上人去埃及终老。
黑人宦官同情公主殿下,答应她同行,当然,临走还得去麦加最后朝拜一次,毕竟千山万水阻隔,这辈子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。
时下的土鸡奥斯曼帝国有个特点,后宫上至后妃,下至宫女,多来自奸商贩卖的诸国女奴,天方公主白龙鱼服,可怜就此中招。
被掳的过程惊险曲折,奴隶贩子惊闻对方是公主,吓得腿软脚麻,不敢走陆路向北,而是乘船出红海,准备绕道海上卖去东方。
然后就被葡国巡海骑士半路打劫,成了蒙巴萨狱中囚,适才海战,公主看到新月旗,又听到来人高叫公主,因此不顾一切回应。
维安娜认可这个戏剧性的说法。
奥斯曼是奴隶帝国,疆域横跨亚非欧,君主苏莱曼根本不屑缔结政治婚姻,挑女人专看模样俊否,只要漂亮,就能从野鸡变凤凰,需求造就市场,大批从业者四方搜寻美人。
宦官同样是奥斯曼后官刚需,但是绿教禁止阉割,只能引进外国宦官,又生怕斩草除不了根,玷污神圣血脉,于是黑人宦官成了最佳选择,毕竟酱油孩子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埃及人都懂,善做木乃伊,医术相当过硬,几十年前,土鸡灭了埃及马穆鲁克王朝,于是非洲黑奴北上,顺路去埃及阉割,再送往拜占庭、也就是土鸡首都君士坦丁堡王宫。
黑人宦官退休后,大多返回埃及大本营养老,因为在那里还能发光发热,传道授业,不至于潦倒而死,言而总之,围绕土鸡苏丹后宫,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和庞大市场。
听说公主姘头还在蒙巴萨地牢关着,维安娜呵呵,之前她问过对方,这个贱人自称富商之女,打消了她的怀疑,还答应将其带到佐法儿。
她暗骂自己太幼稚,这个贱人满口谎言,竟敢欺骗她,难怪史派西舍不得放人,一个亚丁苏丹的女儿,赎金不是小数目,至少五万金币!
不过她这会儿顾不上考虑赎金问题,从那个使者惊讶的表情来看,海盗们的目标显然是自己,突然又冒出一个公主,那就更不会放弃了!
“老师,那个使者又来了!”
祝火木飞奔进厅报信。
水手们还在修复帆索,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完工,维安娜胆气复生,瞥一眼天方公主,给书记官如此这般交代,让他去回话。
书记官在船舷大声喝问,维安娜在窗边静听,果然,海盗在蒙巴萨就盯上猎鹿号了。
她怀疑登船买香料的奸商就是海盗,这并不奇怪,东非和南洋一样,都是绿教地盘,而且绿教商人狡猾之极,个个都是情报贩子,他们随时可以改信,为了钱,没有什么不可以卖的。
书记官拿天方公主性命与使者谈判,更以玉石俱焚相要挟,只为拖延时间。
海盗使者再次要见天方公主,躲在窗口的维安娜点点头,双方随即达成协议,海盗容许维安娜交付赎金,但是要得到天方公主。
维安娜笑了,扫视远处海面上逼近的快桨船,敌人显然不会再给她时间。
她吹一口蛇杆上燃烧的火绳,将枪口探出窗外,心中默默祈祷,同时扣动火枪扳机。
“砰!”
独桅小艇上的海盗使者侧颈血花迸出,扑进海里,趴在舷侧的水手们接二连三开枪。
“够了!先生们,大战还在后头!”
小艇上的三个海盗眨眼就被乱枪打死,烤肉者呼喝叫停。
“升帆!”
满脸横肉的二副吼声未落,远处海面上就传来炮声,毫无疑问,气急败坏的海盗开火了。
那艏卡拉维尔炮船直插猎鹿号正东,意图阻拦其进入深海,侧舷火炮发出沉闷的怒吼,炮弹接连在猎鹿号附近激起一道道水柱。
“左满舵!”
“开炮!”
猎鹿号急转,随着战舰打横,侧舷火炮一个接一个的被点燃,炮弹呼啸而出。
“咚、咚、咚······!”
炮口喷吐一道道白烟,海面上轰隆隆一阵巨响。
海浪冲到甲板上,腥味中夹杂着火药味扑面而来,祝火木亲眼看到,好几发炮弹击中那艘卡拉维尔炮船,碎木四溅,更多的炮弹射进海里,有的无影无踪,有的掀起一道水柱。
舰船都会利用打横并行的机会,来个一次性齐射,数量多了,命中率自然就会上去,可惜不是开花炮,他心中不无遗憾,如果是鱼炮,那艘海盗炮船挨了五六炮,已经粉碎了。
猎鹿号出乎海盗意料,径直冲向西北近海方向,两艘快桨船躲避不及,被舷侧的近程旋转炮一通蹂躏,打成了渣渣。
“砰、砰、砰······!”
掉头追来的卡拉维尔炮船再次迂回并行,炮弹呼啸齐射,猎鹿号紧急规避,伴随炮声、吼叫声、海浪喷薄声,船艏飞快的迎向敌船,隐蔽炮门拉开,狰狞的艏炮猛烈开火。
“砰!”
天旋地转,祝火木急忙抓住帆索,下意识的趴到了甲板上,与滚来的工具桶撞在一起。
“打中了!”
“打中啦!”
艏厅炮台上、甲板上一片欢腾,祝火木呲牙咧嘴爬起来,不提防狂飙突进的猎鹿号再次转舵,近距离与海盗的卡拉维尔炮船并行。
又是一轮疯狂输出,烟雾弥漫中,恐怖的景象飞速在祝火木眼前划过。
猎鹿号低矮的艏楼上,加装了一尊30磅鸡蛇兽重型铜炮,口径大、射程远、火力强,近距离一炮击穿了卡拉维尔海盗船。
海水狂灌,海盗们乱成一团之际,猎鹿号毫不吝啬的来了一个侧舷齐射,炮弹接二连三,几乎全部命中目标,酣畅淋漓的完成了复仇!
剩余四艘快桨船眼见大事不妙,纷纷掉头向西,逃往近海方向。
“它暂时不会沉,追击桨帆船!”
艏厅里,维安娜盯着进水倾斜的卡拉维尔海盗船,恶狠狠发号施令。
海风呼啸,船头能掀起三米高浪,这种风浪,对猎鹿号不算什么,可那四条桨帆船就惨了,距离海岸太远,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!
“换葡萄弹,给他们点颜色瞧瞧!”
炮舱内,大胡子枪炮官萨瓦卡尔眼珠子通红,叫得声嘶力竭。
猎鹿号很快便追上向西南逃窜的两艘快桨船,抢风掉头,左舷一门火炮横扫,葡萄弹如狂风暴雨犁过,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。
“瞄准,开火!”
烤肉者唾沫星子飞溅,水手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,随着一声令下,不约而同地扣动扳机,子弹如暴风骤雨般倾泻了过去。
猎鹿号没有丝毫停歇,如法炮制,又干掉一条快桨船,掉头去追西北方向的两条杂鱼。
陆成江喝叫手下的土人水手顶班,滑下甲板,打开他负责的武器箱,扛枪奔去艉楼,一边装填弹药,一边等待海盗们进入射程。
“嘭嘭嘭······!”
最后一条快桨船上的海盗死得最惨,几乎被猎鹿号上的枪雨打成了筛子,若非过于靠近海岸,水手们甚至还想浇上油,来个烧烤。
“赫纳先生,看见没,海盗用的是铜炮啊。”
陆成江惋惜不已,铜炮在他眼里,就跟银子没啥区别。
烤肉者也是一脸肉疼。
“希望那艘卡拉维尔不要底朝天,否则就赔大了。”
“叔,老师让你去艏厅。”
祝火木飞奔而至,浑身湿淋淋的,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汗水。
陆成江把火枪给他,疑神疑鬼道:
“啥事儿?”
“那个天方公主吓坏了,说是要给维安娜赎金,这好像是夷人的规矩,维安娜答应她了,或许是让你带着那个公主侍女,去讨要赎金。”
“吾丢雷老姆!”
老炮灰陆成江眼前发黑,欲哭无泪,粤味儿上古雅词禁不住脱口而出,心说照这个搞法,不等老子挟持她,就要被她活活玩嗝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