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飞灾横祸(2 / 2)

陆成江剥个暹罗龙眼塞嘴里,斜一眼那个忙碌的文吏,眼神漫无目的望向码头市集。

那文吏是羊城东水门守门千户田豹,和他一样,也是老太爷收养的孤儿,若非此人相助,方家三房血脉,可能只剩下士林一个独苗。

不过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,他已经做了该做的,至于将来,谁又知道呢?

“这边的荔枝不咋甜呀,叔你尝尝。”

士林把朱良宝包好的荔枝放椅子上,剥一个塞进陆成江嘴里。

陆成江起身扶住他脑袋。

“走,先上船。”

林道乾抱上波罗蜜,跟着送行,笑道:

“你吃的果子叫红毛丹,长得像荔枝。”

一乘小轿从集市那边过来,在林道乾管辖的码头停下。

轿里钻出一个服饰精美、身材极高的西夷女子,左右张望,巡睃港湾停泊的大小船只。

她发现要找的船只在南边货港,扬手招呼两个轿夫抬轿子跟上,快步往那边去。

林道乾跳上运煤船,钻进舱里找管事,士林把纸袋包的樱桃递给陆成江,扭头四顾。

陆成江笑道:

“上船再尿。”

“发人瘟啦!”

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,陆成江扭头,就见商船巡检码头闹嚷嚷一片。

码头上人群四散,只剩几个他手下的巡检和驻港巡缉士卒,还有一个背着孩子的夷女,那孩子似乎有病,脑袋耷拉着,士卒把通行证甩过去,催促那夷女赶紧走。

夷女招呼泊客小船,又是加价,又是哀求,船主们害怕人瘟传自己身上,纷纷摇手拒绝,那夷女体力不支,放下孩子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
巡检、士卒们吓得倒退不迭,那孩子大概病重,躺地上不见动静,灰布缠头裹脑,只露个口鼻,穿着寻常短衣,裸露的手臂腿脚上好多吓人的红疹,看样子可能是夷女的土人奴仆。

在巡检的帮助下,那夷女与一个贪财的船主谈好价钱,吃力的背起孩子上船。

陆成江不以为意的扭过头,忽地愣神,又去看那少年脚上的鞋子,是鲸皮凉鞋?!

他在市政厅见到过不少半大娃子,穿的就是这种香山特制凉鞋,难道是狗官的人?

货港深处,一艘夷船正在升帆,缓缓驶向水道,船头上站了几个丑陋的夷人水手,那个夷女搭乘的小船穿过大船泊位,已经靠了上去。

林道乾跟着睡眼惺忪的管船出舱,听到陆成江大叫:

“看住士林!”

就见他猛跑几步,跳上一艘小船,逼着船夫去追那艘载着夷女的小船。

林道乾跳上岸询问,见士林一脸迷糊,纳闷不已,带着他去找货运码头的士卒打听情况。

远处那艘夷船已经吃风进入水道,能看见大小两个人坐在网兜里,被提溜上甲板。

陆成江帮着船主操桨,飞快靠近那艘夷船。

风帆大船侧舷一个瘦夷鬼笑嘻嘻举起鸟枪,小船上的船主吓得大叫,陆成江纵身跳进海里。

那个操枪的瘦夷鬼许久不见跳水之人露头,哈哈大笑。

“看啊,那个胆小的明国人被我吓得跳海喂鱼了!”

“收起枪,你这个该死的蠢猪!”

“蜜糖,昨晚你是如何伺候洛伦索船长的,哦,我忘了,法兰克人会吃醋的!”

附近操帆的水手纷纷嘲弄持枪瘦鬼,怪腔怪调招来一片猥琐的笑声。

港湾桅樯如林,大小船只云集,林道乾并没有看到陆成江跳水,他只看见一艘夷船缓缓驶远,既有直角帆,也有三角帆,使得八面风,问明情况,朝带兵跑来的小队长叫道:

“鲁队长,那艘夷船有问题!”

“到底咋回事,病人呢?!”

鲁队长也是听说有小孩发瘟才赶来,得知病人登船离去,呵骂那些当值士卒和巡检:

“扑你老姆,发瘟要隔离,谁特么让你们放行的?!”

“队长,夷婆子有通行证,说是急着去旧港看病,我、我们······”

“卫生防疫制度都忘啦?有通行证也不行!”

鲁队长吹起戒严哨子,暴跳如雷怒吼:

“速去查询货船记录,我要知道那艘船去哪!”

张昊正和兵器局匠作探讨开花弹技术,闻知码头出事,忙派人回城清点预备队的孩子。

消息很快送来,祝火木一早去了土兵大营,但是军营值班哨兵没见到他,清点人数发现,那个唯一的授课女教师也不见了。

他着急忙慌派船追捕,快马赶回市政厅。

城里城外一顿鸡飞狗跳,相关信息迅速向战情调查处汇集,内务部大楼里,顾顺听完审讯处的禀报,飞奔后苑主楼。

“少爷,目前只知道夷婆子叫维安娜,亲戚曾经在市场公正办公室做法官,那艘夷船是葡国香料商福格尔家族所有,过审手续齐全。

郭二旺的媳妇是维安娜在古里买的奴隶,郭二旺看守过维安娜,后来维安娜去土兵营做教师,把丫环许给郭二旺,又托他办通行证。

贼船不敢走西边出洋,多半是去东边,走爪哇岛隙窜逃印度,港部已经派船去追,祝火木知道的机密太多,我又加派了两艘桨帆船。”

“祝火木心智未熟,或许给那个夷女说了不该说的话,这才遭此横祸飞灾,让我恼火的不是他,而是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!”

张昊竭力压抑心中的怒火,攥着扇柄的指节都发白了,眼中喷火道:

“除了商人税票这种临时通行证,你见哪个夷人有通行证?她的通行证谁开的?!”

顾顺惶恐跪下,汗流浃背道:

“我眼瞎,被

“你们不是瞎,是蠢!”

张昊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,捏着扇子指点顾顺怒斥:

“一个二个官做大了,便得意忘形,学着朝廷老爷作派,与夷人礼尚往来。

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这一点常识,连夷人都懂。

葡夷如何对待异族,收缴的教会异端审判卷宗你没看过?

你可曾想过战败的下场,他们会如何对咱们?!”

他喘着粗气咆哮了一通,扯开遮阳的窗帘子,走来走去寻思毕,吩咐:

“港口制度齐全,竟然漏洞百出,当事人调去矿场,擅开通行证一事立案审查,谁主管谁负责,公开处决!

各部门下发通告,组织学习,给我认清敌人的真面目,老乡亲戚关系是私下的,谁敢以权谋私,定斩不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