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出师前夜(1 / 2)

“少爷,这是今年仓库出入,去年的还在翻译,这边搜出来的信件就这么多,巡缉和备倭两港送来一些零碎账册,审讯笔录还得等等。”

祝火木将一沓文书分类摆开,听到自己肚子里咕噜噜叫唤,倒杯茶水抽干。

“韩大哥带着商务局的人从东港来了,那边正在盘点,想问问这边是否要开盘。”

“盘吧,告诉盖娃他们,不准到处跑,违者军法处置!”

张昊挥开老茅喷出的二手烟,拿起一叠信笺,拉椅子去马灯下翻看。

祝火木给茅先生添上茶,出仓见广场对面的小楼上有火光闪动,肯定是盖娃、铁驴他们,气得按住腰刀,奔去小教堂找韩大哥。

“你看一下这封信。”

老茅敲敲桌子,将手中文书丢开,拧眉叼着烟卷,接着审阅一份来自果阿据点的信函。

张昊过去拿起那封翻译后黏在一起的信件,足有四页之多。

他粗略看了一下,这是耶稣会满喇加省会长佩雷兹,写给澳门省会长巴莱多的私人信件,由皇家远东宝船队的霍金斯船长转交。

“······此刻我在曼度写信给你,这是半岛中部的一座山顶要塞,我参加了莫卧儿皇帝的大寿庆典,你无法相信我看到的一切,我确信自己进入一个璀璨到无法想象的世界。

举行庆典的地点是一座设计巧夺天工、规模极大的美丽园林,广场四周环水,侧面有花卉和树木,正中央有一座小尖塔,那里有纯金的天平,人们用珠宝作为砝码,称量皇帝体重。

贵族坐在地毯上,等待皇帝驾临,他终于到了,穿金戴银,浑身都是钻石、红宝石、珍珠和其他珍贵的珠宝,熠熠生辉,璀璨辉煌,这让我送他的都铎风格马车,显得极其寒酸。

他穿着金线织物,头上、脖子、胸前、胳膊、手肘、手腕、手指上都戴着至少两三个金环,上面挂满钻石链子,还有胡桃那么大的红宝石,有的甚至更大,珍珠多得让我头皮发麻。

他最喜爱的东西之一就是珠宝首饰,他是我见过拥有全世界最多财宝的人,据那个带路的官员说,他买下了世界各地的珠宝,堆在仓库,仿佛要用它们建造房屋,而不是穿戴它们。

我受到皇帝短暂接见,双方用奥斯曼语交流,他对我毫无兴趣,还嘲笑我只是一个粗通文墨的奸商,我无功而返,毫无办法,原因之一是莫卧儿有惊人的400万大军······”

信中说的半岛自然是阿三,统治他们的莫卧儿皇帝则是蒙元黄金家族,毕竟阿三那旮旯自古就是殖民地,至于400万大军,谁信谁傻,真牛逼的话,葡夷无法在阿三沿海建立据点。

满喇加省会长佩雷兹字里行间洋溢的羡慕嫉妒恨,也是葡夷在南洋的状况写照,只能坑蒙拐骗偷抢,压榨一些土着部落,无力侵略内陆,然而想赚钱做大买卖,离开内陆资源就不行。

猎物比预想的更难捕获,但这里显露出了空前的财富,殖民者便暂时放弃武力征服,让耶稣会传教士出马,搞思想征服,枪炮和神棍,可以概括西夷全球的新旧殖民史,后世依然。

按照西方中心论叙述,欧洲是基督世界,罗马帝国是统治世界的帝国,到了黑暗中世纪,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和教皇,分别成为:永久统治基教世界之帝国历史与宗教权力的保管人。

说人话就是欧洲那旮旯始终是神权专制,因为中世纪太黑暗,瘟疫、战争、饥荒、死亡,天启四骑士齐至,kg们跳出来,从教廷夺权,于是kg们成为基界一字并肩王了。

这些kg和教廷大主教,便是所谓选帝侯,有资格成为神罗皇帝,懂的都懂,这些神棍和王者,其实都是亲戚,为保血统纯净,各种德国骨科,此乃慕洋犬跪舔的最顶级贵族范。

因此,罗马教廷从始至终,深度参与西夷诸国的殖民掠夺活动,为殖民掠夺提供合法性,是主导者、管理者、调解者,通过耶稣会协调海外战略,可以说没有耶稣会,就没有殖民史。

很凑巧,这个耶稣会满喇加省会长佩雷兹,便是东亚首个教区濠镜第一任主教,即大明省省会长,没错,大明早已成为教皇陛下意淫的一个省,但佩雷兹不是第一个来明的耶稣会士。

铁船王李待问捐资兴建的小教堂名曰:圣母雪地殿,张昊头一回来这里,便看到一副沙勿略画像,这厮才是第一个来明传教士,而且是耶稣会的创立元老之一,死在南边外海上川岛。

佩雷兹这封私信,除了见闻描述和问候,主要是建议澳门主教巴莱多设立商馆,为教会承担更多义务,这并不奇怪,耶稣会是世界最早的国际贸易团体,名副其实的东印度公司祖宗。

而且在规模上遍布每个殖民地,远超后来的荷兰及英国东印度公司,伴随贸易活动的是谍报、刺杀、颠覆,因此,耶稣会又称地狱发动机,是克格勃、盖世太保、军情六处的活祖宗。

如此一个披着粽饺皮,满世界作恶,血债累累,罄竹难书的组织群体,在熊猫叙事中,个个都是身兼多科学识的神人,不远万里为东大带来科技和文明,不得不说,思想殖民真可怕。

马蹄声打断了张昊的沉思,见幺娘摘了头盔进来,倒上茶递过去。

“啥情况?”

“东港基本料理干净了,西港船队试探两回,吓住了,反正一个也别想跑。”

幺娘入座吁口气,她棉甲里面还有链甲,压得椅子咯吱作响,望着那些打开的银箱笑道:

“这下子发了,多少银子?”

“账册是二百一十多万,因为大尖屿出事,货物不交割完,李家拿不到钱,这才被咱撞上了。”

幺娘笑得见牙不见眼,遗憾道:

“可惜是一锤子买卖,东港我去看了,倭子仓库没多少银子,都是生丝,船上装的绸缎最多,有一艘没能扑灭,白白烧掉了。”

抽烟沉思的老茅接上了话:

“老夫也是今日才见识到,天子南库是何等富饶,荒谬的是,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买卖,就算全部抽税,也只会落入市舶太监口袋,哪怕是开海,也不过是给贪狗饿狼做嫁衣,哎~!”

张昊对这些腌臜事早就免疫了,就近坐到银箱上说:

“这些银子是货款,我打算交给李家,别激动,听我说完,李老五已经服软了,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,咱们下西洋,且不说对佛山三大家族的威慑有多大,单单是为了贸易,他们也会乖乖合作,货款还给他们,也是咱应有的态度。

毕竟咱们下西洋也是为了贸易,这才是长久利益,出口贸易链,离不开霍李陈这三家坐地户,两百多万两,咱们若是吞了,其实对这三家影响不大,对内地那些供货商的打击却要命,无数人要倾家荡产,如此一来,大悖下西洋初衷。”

老茅秃噜茶水不吱声,弃银不顾,他冷静下来便想明白了,眼前的巨资,干系内陆数省升斗小民的身家性命,没有这些人,哪来的货物。

张昊见妻子拉长着脸不说话,笑道:

“你缺钱?再说了,钱可以还,货是咱的嘛,这个养猪场的坛坛罐罐,难道不值二百万?”

幺娘起身就走。

张昊慌忙跟上去拉住。

“你去哪?”

“这边闹这么大动静,上下川的夷船逃掉咋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