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君子之道(1 / 2)

声犹在耳,台阶下突然火光冲天,无数支火把打着旋飞上广场,叮叮咣咣掉落一地。

“自己人!”

周淮安抡刀劈飞一支火把,朝

“周大哥!”

张昊拽住急于表明身份的周淮安。

“周大哥,大伙有目共睹,这些贼寇遭了天谴,被雷劈死了,老天有眼,咱们侥幸捡条命,你给我发个毒誓,不会向任何人透露。”

又要我发誓!周淮安大皱眉头,心说你编的瞎话鬼都不信,泼天大功为何不要?

“看住他,要是敢走,就地格杀!”

张昊见这厮迟疑,闪身退到郑铁锁身后,瞟一眼瑟缩的沈斛珠,谅她不敢胡言乱语,交代一个坊丁几句,让他去和官兵交涉。

鱼炮是不得已而用之,炸药和火药不是一回事,他不会把技术交给朝廷,因为我明烂透了。

从第一代西夷走狗代理人,即所谓大倭寇许栋崛起,到汪直发家称王、徐海壮大自封将军,再到小许、吴平等人接班,都离不开明国士大夫、倭国大名、罗马教廷和葡国王室协同扶持。

比如海贼王许栋,帮助葡夷在双屿建立市政厅,徽王汪直协助耶稣会去倭国传教、经商、殖民,平海大将军徐海更别提,纯粹就是傀儡。

幺娘告诉他,徐海的得力臂膀有二,陈东、叶明,二獠是十成十的倭狗,乃萨摩藩领主弟弟的心腹,特意安插在徐海身边,监视这厮。

而且徐海部下头目几乎都是真倭,有大隅国倭寇头子新五郎、种子岛倭头助才门、萨摩国夥长扫部、日向国彦太郎、和泉国细屋等。

叶明率领筑前、和泉、肥前、萨摩、博多、纪伊、丰后的倭子,陈东率领肥前、筑前、丰后、博多、纪伊等地的倭子,徐海率领汉奸。

徐海鼎盛时约有六万亡命徒,上千条船,肆虐江浙沿海地区,这支庞大的倭寇,兵员由倭国大名提供,装备是教廷耶稣会和葡夷提供。

葡夷和徐海一低调,一高调,一红脸,一白脸,当徐海和明军厮杀时,葡夷已贿赂广东海道副使汪柏,努力把澳门建成商船停泊口岸。

九州是倭寇和军械最大来源地,比如九州平户肥前地区、棒津萨摩地区,是倭国最大的鸟铳生产地,理所当然,也是倭刀的生产地。

有意思的是,羊城分社的调查报告显示,葡夷1517年登陆屯门,嘉靖倭乱1522年升级,而佛山生铁产量同步激增,这绝非巧合。

当然了,佛山本就是南方军械生产中心,广东岁造军器,佛山承造七成,随着抗倭战争爆发,佛山铁冶家族又获兵部批准,专造军器。

然而为国造械,并不是嘉靖大倭寇时期,广东生铁产量暴涨的根本原因,因为官方向霍、李、陈等大族下达订单,是按匠班银支付酬劳。

也就是每门炮约15-20两银子,利润太低,而且卧底小记发现一个魔鬼细节,佛山李家工匠在正德年间,就仿制出佛朗机炮闭锁部件。

这比官方屯门大战缴获佛朗机炮,然后由工部仿制,早了十年,也就是说,铁船王李待问在双屿世贸港兴盛之前,就在为葡夷制造军械。

可见葡夷1517年屯门登陆后,引发三重连锁反应:内需和走私军火贸易激增、白银输入刺激佛山铁冶升级、技术外溢流入西夷和倭国。

尽人皆知倭国缺铁,铸造技术更垃圾,否则不会进口铜钱,宁波断贡事件爆发后,嘉靖怒而禁海,倭国贡船绝迹,生铁进口断崖式下跌。

葡夷补上了这个缺口,广东生铁产量暴涨,其中绝大多数被运抵倭国,倭子自称独创的玉钢技术,在此时出现,其实就是佛山的炒钢法。

除了铁和冶炼工艺,葡夷还向倭狗出售枪炮、火药乃至炮手,倭寇与明军作战所用的冷热兵器,都经过葡夷之手,原材料就来自大明。

大明被西夷玩弄于鼓掌之中,亡于全世界流入的白银,后世鹰酱也是同样套路,开动核动力印钞机,利用毫无价值的所谓货币收割世界。

所以说,把炸药技术给朝廷,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,一百个王恭厂都不够放烟花!

一队士卒跟着坊丁上来山顶广场,张昊带头缴械,口念吾师乃右佥都御史、凤阳巡抚诸般咒语,摇身化作唐门弟子,被客客气气带到山下。

暂充行辕的大院里灯火通明,传令兵、大小武弁、随军书吏里外穿梭,忙得脚后跟打后脑芍,一个将官从厅里出来,上下打量张昊。

“你是张昊?”

“是我。”

张昊拱手道:

“敢问将军大名,我有紧急军情要见家师。”

“在下永宁卫镇抚王世实,督师之前确有交代,有个弟子身在贼营,不过此事我做不得主,卢总兵现在岛上,你且稍候,这边请。”

周淮安这个白眼狼,竟然把老子卖了!

张昊腹中暗骂,随即意识到可能错怪周淮安了,或许是驻守厦屋的黄小甲见过老唐。

军卫下设镇抚司、经历司等机关,镇抚主抓刑名,五品官,王世实这般客气,张昊也不好说什么,应付完盘问,连带手下被软禁在一处小院。

吃了幺娘端来的一碗汤片,等得无聊,躺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一阵人马喧嚣把他惊醒,坐在一边椅子上打盹的幺娘也睁开眼。

张昊出屋看看天色,东方已经泛白,心里有些着急,让守卒传话,又被带去行辕大院。

一个四十来岁,相貌儒雅的将官正在当院和下属说话,见他过来,把头盔递给亲兵,笑道:

“你是浩然?”

“将军认得我?”

张昊估计他是卢镗。

“督师收了个让他自得的学生,我想不认识都难,山上的废墟已清理完毕,我正要过去,走,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
这位似乎很兴奋,张昊哪有心情陪他上山看尸体,拢手当胸道:

“卢总兵,我有紧急军情要面禀家师,十万火急!”

那将官皱眉说:

“卢总兵已经去了海沧。”

吩咐亲兵:

“带他去月港。”

张昊有些小尴尬,他听王世实说卢镗在这边,先入为主,竟然认错了人,连忙告罪,请教这位将官姓名,闻言深深一揖,唱了个肥喏。

“原来是王参将当面,我听王镇抚说卢总兵在岛上,失礼之处,还望海涵。”

“贤侄无须在意。”

王崇古笑着捋一把胡子,他任职常镇兵备副使时候,被调去岑港前线,听戚继光提起过这小子,想不到张耀祖这厮的儿子,会入了唐抚台法眼。

“你可能不知道,我带的是常州子弟兵,也曾与令尊共事。”

张昊愣了一下,赶紧呼叔父,恭恭敬敬作礼。

两个假老乡亲热客套一番,王崇古忍不住好奇,询问天雷之事。

张昊实诚回话:

“此事太过玄乎,大晴天突然降下霹雳,子不语怪力乱神,然则先贤亦有天人感应一说,世人常言,天道福善祸恶,于今信矣!”

王崇古笑呵呵颔首,心说果然是那个贼匹夫的种,撒起谎来,眼睛都不眨巴一下。

“贤侄且去,等军务忙完咱们再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