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昊喝口茶,拉下脸发飚。
宝珠年纪比荼蘼大些,和他差不多大小,一口一个爸爸叫着,他真的受不了,至于改名露珠,自然是避讳宝琴的名字。
幺娘吃饭很快,填饱肚子推开碗,四下转悠消食。
张昊第二个吃完,沏了壶茶,去书斋看家信。
宝琴肝火犯胃,腹胀嘴苦,根本吃不下。
两个女孩对对眼,也停箸不食。
“你们吃吧,吃不完拿去喂鹅。”
宝琴回里屋闷坐,心说他晚上不会和我睡了吧,说不定这间主屋我也住不久,指甲刺得手心生疼,好恨、好难过啊。
幺娘听到两个丫头惊叫,过去看看,真是蠢得无药可治,手里端着剩饭,被鹅追着咬。
“还不放下!”
把两个女孩教训一番,回书斋,直挺挺砸在竹榻上,躺在被褥上哼哼说:
“出趟海,浑身不想动弹,施开秀给你说了没?”
“说了,东乡那一摊子太大,树大招风,被倭寇盯上也是必然,还好有姐姐在。”
张昊把信笺点燃,这几封信不能被宝琴看到。
船队延期,是因为倭寇突袭松江皂坊,多亏幺娘提前报信,否则损失就大了。
见她不说话,搬圆凳去榻边,拉住她手,触到她手掌上硬硬的茧子,心疼道:
“等下我把炭盆端来,被子足够,晚上多铺几床,哪里不舒服,还是肩背上疼?趴下来我给你揉揉。”
“自打练了太极拳,有些日子没疼了,出海又隐隐作疼。”
幺娘翻身趴下,歪头看他,他的脸上背着光,模糊不清。
张昊扯开她袄子右腋系带,帮她脱下,在她背上按揉两下,感觉短衫下裹胸缠得死紧。
“弄不好你这背疼就是裹胸闹得。”
说着去摸索她短衫系带。
幺娘像只炸毛的猫儿,翻身坐起来,水汪汪的眸中霜花渐凝。
张昊满脑子都是槽,腆着脸笑笑,乖乖转过头,心说许久未见,感情返生了。
后面窸窸窣窣好半天,扭头见她正在系腋下衣带,棉裙和裹胸的布带扔在一边。
他把袄裙和布带搭去屏风上,没动枕畔的荷包、革袋、长刀、短匕和一盘挠索。
幺娘挺胸举手伸个懒腰,身上骨节噼啪暴响,吁口长气,舒舒服服趴下来。
腰臀一紧,这货竟骑在了她身上,竹榻不堪重负,发出吱呀惨叫,怒道:
“滚下去,坐我身上干什么?”
“不上来怎么揉,你紧张什么,放松!”
张昊很喜欢宝琴给他按摩,那滋味能上瘾,照猫画虎拿肩膀、捏肩胛,发觉她一声不吭,估计是在享受。
“舒服吧。”
幺娘闭着眼不搭腔,身上很舒服,心里却不是滋味。
香山这趟,她其实不想来,是大兄翻来覆去陈述利害,一副不听话就赶她走的架势,就想着过来一趟也好,张昊要是不待见,她绝不留恋,只是他还像从前一样,让她柔肠千回百转。
“这套手法是宝琴教的吧,你俩年纪挺配,和她一起是不是很开心?”
张昊顺着脊背揉到她小蛮腰,望着她嘴唇开合的侧脸,听出了话语中的醋意,笑道:
“我得天天哄着她,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。”
情话醉人,按揉的滋味美妙,幺娘懒洋洋的,连心思都趴窝,啥念头也提不起来,任他去按压腿股,脚心忽然痒得受不住,无意一脚把他弹到地上,吓了一跳,连忙坐起来说:
“我不是故意的,谁让你乱挠,过来我看看,没事吧?”
张昊爬起来踢拉上鞋,去外面拍拍灰,拨开珠帘进来,把短袄递给她。
“没事,这张榻床太小,宝琴一直说要铺地毯,已经去省城采买了。”
幺娘似笑非笑,斜睨他一眼,披上袄子,朝里面挪挪。
张昊坐下来,两个人靠在被褥上,相依相偎。
幺娘幽幽叹口气。
“感觉好像还在京城似的,白天做事,晚上坐一起说说话,要是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。
张昊揽住她腰肢,他希望和她依偎一辈子。
大多人忙碌一生,最后都是虚妄,如果能遇上个心心相映的人,便是此生最大的慰籍。
“咱俩这辈子肯定不分开。”
“你不惹恼我,不厌恶我,咱们这辈子就在一起。”
幺娘说出在一起的话,感觉如释重负,扳过他脸对着灯光细瞧,见他也是同样的开心。
张昊给她一对儿白眼珠子。
“我发现你老是不相信我,要不我赌咒发誓?”
“不用不用,我相信你。”
幺娘有些尴尬,把他拉怀里,努力忍住不笑。
“我向青钿借了一万两银子,没想到你早就交代过她,说真的,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,我不告而别,你难道不恼?”
“说的甚么话,咱们虽没拜堂,当初京师定情,难道是过家家?我不小了,像我这么大便结婚生子的难道还少?”
张昊心里有些冒火,这个女人性子野、戒心大、喂不熟、养不家,特么大明第一好男人在此,你看不见是咋滴!
“难道跟你做海盗,你才对我放心?我若抛弃一切,一无所有跟你走,我敢肯定,你随时会蹬了我!”
幺娘羞愧万分,把他抱紧,心说这小子其实一直对我很好,我对他一开始就不太好,这次过来,动机也不纯,我是不是太过分了?该怎么给他解释呢?哎呀,这小子真是不老实。
“好姐姐。”
张昊的手相当不老实,嘴找到嘴,吮吸几下就撬开了。
他是故意为之,只有如此,对方才不会弃他而去,毕竟大明的女人讲究从一而终。
幺娘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,头晕脑涨,浑身发麻,快要窒息而死时候,才忽然清醒过来,伸手撑开他大喘气,不准他再胡来。
“咔嚓!”
二人动作过大,榻腿好像承受不住了。
张昊感受到竹榻的深深恶意,嫌弃道:
“明日换个大床。”
“听话,天不早了,你去那边睡吧。”
幺娘捏捏他手。
张昊登时想起宝琴,确实得顾及一下醋坛子的感受,下床去上房把炭盆端来书斋,架上水壶,又帮她洗脚,临走还亲了一口。
宝琴听到堂屋的动静,心里窃喜,孰料很快就悄无声息。
猜着他把炭盆端去那个乡下蠢妇了,眼泪汹涌而出,负心的薄情郎!
外间忽又传来声响,帘子哗啦一声,是他回来了,气鼓鼓转身朝着床里。
月色透过窗纸,里屋朦胧一片,张昊摸黑脱了袍子,轻轻钻进被窝。
扳一下她侧卧的肩头,冰凉冰凉的,扳不动,显然在闹脾气,摸摸她脸。
哇,泪水涟涟,至于么?
“乖,别哭了,这不是回来了么。”
侧身搂怀里,正要舌灿莲花,肩膀忽地一疼,被她转身狠狠咬住,赶紧攻其必救。
这一哄就是好久,大概半夜才入睡,梦境突然变得旖旎,与幺娘真刀真枪肉搏起来。
他来大明从没做过少儿不宜的梦,转瞬即醒,不是梦,死丫头趴在他身上小声哽咽,阴阳已契合为一,竟然在梦里被逆推了?!
“你不是要明媒正娶么?”
“我不管,人家才是你正妻。”
“那你哭啥?”
“谁让你呼呼大睡了!也不管人家。”
宝琴疼得咬牙切齿,搂住他哼唧娇啼,紧绷着身子不敢再动,嘤嘤啜泣道:
“妈妈说头回像刀割,真的没骗我,疼死我了······”
亏你还是业界人士,生存在夹缝中的张昊哭笑不得,帮她擦去眼泪,搂着好生抚慰。
事已至此,只能缱绻相知一番,起身点了灯给死丫头擦拭,还好,没再出血。
胡天胡地是不可能的,他很清醒,没有做好充分准备,决不能让幺娘说的情况发生。
宝琴收好落红绢帕,道声夫郎,诉不尽许多衷肠,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