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乐只君子(1 / 2)

翌日,老唐起了个大早,却赶了个晚集。

他亲往胖虎住处,结果当值坊丁说,田主事寅时便带队野训去了,去向不能告知外人。

军情紧急,三顾茅庐是不可能的,老唐唯有苦笑。

江面雾气朦胧,战船影影绰绰。

下沙渔场码头上人头攒动,坊区老少箪食壶浆,夹道相送北上杀倭的子弟兵。

现场画面感人泪下,张昊策划。

他想好了,与老唐结为师生,问对这一关躲不过,露丑现原形免不了,但可以转嫁责任,很简单,我不主动拜师,你要主动收徒。

就像男女爱慕,谁主动,谁就要自负盈亏,到时候师生问对,藏不得是拙,露不得是丑,不怨我嘛,是你眼瞎,想退婚?呵呵。

欲得老唐顾,须下死工夫,这是一个长期任务,不可操之过急,总之,抓住机会,狂刷好感度就对了,没有机会,那就创造机会。

官兵登船,号角长鸣。

鼻子发酸的老唐作揖辞别父老,朝满眼含泪的张昊点点头,率众上了座船,扬帆出海北上。

张昊跳上早已备好的船只,弯腰进舱。

船到江阴没久留,沿江而上,走得胜河入南运河,径往常州府城。

隶役带刘骁勇去杂院暂歇,张昊跟着仆妇去内宅,进来花园,便看见宝琴和一个丫环蹲在鱼池边,奶奶坐在凉亭里,被爬上爬下、一刻也不安生的月月缠着,大黄从桌下钻了出来。

“奶奶——!”

“大兄!”

小胖妞闻声扭头,尖叫一声,丢下奶奶,小短腿撒开,张开双手飞扑到大兄身上。

张昊一把抱起妹妹,狠狠的亲了几口,大黄认出旧主,跑过来摇头摆尾,仰头短吠。

胖妞见哥哥亲了奶奶脸蛋一口,有样学样,老太太乐不可支说:

“月月把我闹得眼皮子打架,正要回去歪一会呢,你父亲下地方巡视半个月,昨日才回,一早又去了驿馆,扶我起来,家里没事吧?”

“从如皋、海门进来的倭子被官兵灭了,今年江北通州那边最惨,江南没啥事。”

张昊抱着妹妹,朝搀扶奶奶的宝琴挤挤眼,女孩大眼里蒙了一层水雾,笑如花开。

老小说说笑笑,一块回后面,胖妞见奶奶跟着宝琴姐姐去了别院,给张昊咬耳朵。

“大兄,我好想你。”

“我也想你,文远呢?”

张昊亲亲妹妹,胖妞搂着他脖子,扁嘴说:

“他被父亲打得好惨啊,不敢出屋。”

王氏得知张昊来了,寻思片刻,丢下话本,让丫环取褙子套上,瞧一眼铜镜里的脸色,出月门,见兄妹两个嘀嘀咕咕过来,含笑停步。

“母亲。”

头回生二回熟,张昊顺嘴就叫了出来。

“好孩子,乖。”

王氏让丫环去取水果,伸手去抱女儿,嗔怪道:

“你哥哥一路辛苦,怎么老是磨人。”

“我不嘛。”

胖妞抱得更紧了。

张昊捎带有大舅的信,进上房便递给妇人,又把姥姥的身体状况说了。

王氏听着听着便红了眼圈,颤颤的放下信笺,拿手帕抹泪。

胖妞懵懂,问哥哥:

“娘怎么啦?”

“娘想家人啦。”

张昊抵着她脑袋说。

小胖妞眨巴眼睛。

“哦,我知道了,娘想姥姥,还有大舅、小舅,大兄,你带我和娘去京城呀,父亲说那里是皇帝住的地方吔,好想去玩。”

正牌张老爷将近中午才回来,吃罢团圆饭,一家人说些闲话,张昊见父亲出屋,起身跟去书斋。

他在来府城的路上便想好了说辞,父亲无非是关心仕途,把君相两家描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,给膨胀的父亲放气,绝对没错。

“······,父亲,情况就是如此,皇上夺走皂坊,严家讹诈皂引,兀自不满足,我答应捐粮赈灾,才算打发了他们。”

“照你这般说来,······”

张老爷说不下去了,他心里哇凉哇凉的。

闹了半天,麒麟服竟是倾家荡产换来,皇上钦点儿子榜尾,分明是警告啊。

仕途漆黑一片,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筏子,靠在官帽椅里,连恼恨孽子的力气都没了。

张昊告退出来,让父亲缓缓气,消化一下。

回院陪着弟弟说话,熊孩子乖得很,无他,双手都被打肿了,死活不告诉他因何挨打。

丫环过来回禀奶奶午睡醒了,张昊丢下弟弟去别院,伺候奶奶梳洗罢,一起去花园遛跶,他把忽悠父亲的话告诉奶奶,又解释一番。

“你个皮猴子,哄他做什么,真要恁般凶险,谁还去做官?”

奶奶气得拧他耳朵。

张昊死皮赖脸告饶。

“奶奶,皂利太大,当初那些商人都敢下黑手,当官的手段只会更毒辣,我怕啊。”

“原来你也知道怕。”

老太太叹口气,扶着孙子肩膀,进凉亭坐下。

张昊歪靠在奶奶身上,望着池边垂挂飘拂的碧丝绿枝,怔怔道:

“皂坊捏在手里是祸根,给朝廷才是正途,即便我早有此念,离开西苑依旧后怕,原以为能得个好结果,没料到得个榜尾,丢死人了。”

“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刻苦的模样,乖得叫人心疼,你老子在你身上倾注太多心血和念想,其实奶奶更喜欢如今的你,调皮些才好。

人这一生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年少成名是虚妄,即便进士及第又能如何,男儿立业建功,事事要从实地着脚立基,这才是正果。”

老太太抚摸着孙子脸蛋,缓缓说道:

“青钿腊月回江阴,说起东乡产业进项,我一连数日睡不踏实,就想着等你回来,如何劝你,如今看来,你比你老子强太多。

你爷爷常念叨,人品定要从烈火中锻来,事功必须向薄冰上履过,可他的富贵名利之心,像野草一样,此处拔净,别处复生。

利欲蒙心可怕,不明事理更可怕,尤其是官场,伴君如伴虎,上司就是虎,一件事做错,就会觉得你从前的所有做为都不对。

做官就像皮筏子渡江,容不得哪怕针尖般细小的裂口,所以君子慎独,自省克己,要对得起良心,要靠众人扶持,才得善果。”

祖孙喁喁絮语,到处寻觅哥哥的胖妞飞奔而来,兄妹嬉闹笑声杨,绕膝承欢乐未央。

张昊在常州住了两天,便和奶奶乘船回江阴,待在驿馆的颁旨太监同行。

路上问奶奶,弟弟文远是咋回事。

奶奶是李婶护送来常州,不但弟弟被禁足,李婶的两个儿子也神色不正常,他难免好奇,一群屁娃娃能闯什么祸?

老太太迟疑一下,让他去问宝琴。

张昊一头雾水,愈发好奇。

“你总算想起我了。”

后舱内,宝琴见他进来,好似乳燕投林,扑过去抱住。

“亲亲,等你等得我心疼,你家规矩好多。”

软玉在怀,幽香扑鼻,张昊激灵一下子,爱你爱得要发疯,那是不可能的,心里吐槽,身体却诚实,抱住她腰肢,咸猪手控制不住下滑。

宝琴嘤嘤一声,唇瓣贴了上来。

开车不规范,亲人两行泪,张昊赶紧踩刹车,拉她去窗边坐下,埋怨说:

“你是自找罪受,怨不得旁人,不是告诉过你么,在父亲那边我也不自在。”

“你父母根本不搭理我,哼,我偏要每日晨昏定省,气死他们!”

宝琴故意说气话,见他笑脸如常,心说张郎没骗我,他们父子关系真的有问题。

“还好奶奶疼我,亲亲,若不是想着你,常州我一天也待不下去。”

“不哭不哭,乖。”

张昊隔着茶几拉住小妖精的手劝慰,他心里也不好受,因为幺娘不辞而别。

“小孩子似的,别哭了。”

宝琴擦着眼泪说:

“高太监要回京,靠山倒台了,闹半天是回御马监掌印,皇上还赐了蠎衣。”

张昊皱眉缓缓点头,老太监既然坚挺如故,那就继续供着好了,问道:

“文远为啥挨打?手都肿成猪蹄子了,吃喝拉撒全靠丫环,我爹是真下得去手啊。”

“这个、我若是说了,你可别生气啊?”

宝琴见他点头,咬咬唇瓣,蹙蹙笼烟眉。

“我、我洗澡时候被他们吓了一跳,结果就、就是这样。”

“无聊。”

原来是一群屁娃子偷看美女洗澡,还以为她在搞什么幺蛾子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