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,宝琴是白莲教派来的卧底,你得救我啊。”
幺娘武拔断筋做罢,又做文八段锦。
“怕她半夜杀了你?那还带着她做甚!”
“额滴姐呀,小点声好不好!”
张昊吓得缩成一团。
“不是给你说了么,这是将计就计啊,不摸清教门老底,如何一网打尽?你放心,船到瓜洲就送她回金陵,等考完再好好收拾她。”
幺娘讥笑道:
“不愧是读书人,吃干抹净不认账,你说白莲教傻不傻,给猫送鱼。”
“谁吃她了?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。”
张昊死皮赖脸拉住幺娘手,一通乱摇。
“姐,师父不跟你动手,可老李听我的呀,我让他和你打,还有什么要求,你只管说!”
幺娘心动了,甩开他爪子出屋。
寒风吹乱了她鬓边垂落的发丝,眺望东南,天空铅云低垂,变幻无定,她深吸气,眼底浮漫的哀伤与迷茫随即消逝,重又恢复宁静,扭头说:
“走吧。”
张昊欢喜点头。
“宝琴、走啦!”
片帆带风数叶舟,寒鸦飞尽大江流。
“呜呜,我留在江阴过年为何就不行?是不是奶奶嫌弃我出身?就知道会这样,呜呜······”
宝琴歪在他身上抽泣哽咽,泪水涟涟,自打上船她就在哭,哭了一路,太委屈。
张昊搂着她不停地拭泪,五换巾帕矣,也不知道死丫头哪来的恁多眼泪。
“甭管旁人怎么看,我的心永远不变,乖乖等我娶你好了。”
宝琴哇的一声,抱住他大哭,嗓子都哑了。
“把我的心都哭碎了,不哭了行不行?又不是生死离别。”
张昊拍着她后背,唉声叹气,觉得死丫头并不比幺娘好哄,哭哭啼啼,太折磨人了。
“你要早点回来接我。”
宝琴泪眼模糊抬头。
张昊亲亲她额头,鼻子有些发酸。
他被宝琴的爱意感动了,心说她还是个孩子,一个未成年少女,哪有什么恶毒心机。
她就算是一株带毒的花,那也是上天赐予,能死在喜爱的人怀里,难道不是幸福吗?
吾操,幸福你麻痹!老子怎会生出如此沙雕的念头?爱美之心可以有,绝不能犯蠢!
“等我考上进士,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,听话,不哭了。”
宝琴把他搂得死死滴,张嘴就去找他嘴。
张昊斜眼看看紧闭的舱门,没有拒绝。
嘴对上嘴,小舌头就钻了进来,两个人身子都是僵了一下,随即就抱缠在一起。
张昊吃了些口水,一心二用,发觉船速放慢,捧住宝琴脑袋大喘气,小声说:
“好了,你鼻涕糊我一脸,到瓜洲渡了,安心等我就是。”
宝琴这会儿才发觉脸上感觉不对,忙拿帕子擦脸,又给他擦擦,好多鼻涕啊。
女孩玉面嫣红,咬着湿润唇瓣,憋不住嗤嗤发笑,好似梨花带露,媚态横生。
幺娘见张昊派刘骁勇护送宝琴回金陵,看他的眼神就又冷了三分。
那狐媚子临分别的样子,还真是、我呸!
长江船只为了进入京杭运河,最便利的法子是走闸门,但是今年大江水位偏低,运河水位远高于大江,闸门开放受到严格限制。
船只入漕还有个老办法,先卸货物,利用绞盘把空船拖上堤坝斜坡,再利用船只自重滑入漕河,如此一来,船只有可能会报废。
民船不比官船,想走水闸必须苦等,张昊又不愿冒险盘坝,于是出钱插队,次日赶上朔望江潮起,雇纤夫逆流拖拽,顺利入漕。
船只停停走走,幺娘听见他呼唤,估计到了繁华地段,正要起身看热闹,复又生气躺下。
她忽然清醒,我怎么老是在生他气?
是了,小兔崽子不顾危险,迷恋美色,枉费了自己时时还要看顾他,着实该打。
扬帆过了扬州,湖泊连环,再无河道限制,船速随即加快。
这天中午吃罢饭,船老大说天黑前一准能到淮安,话没说完就变了脸色。
湖面上突然西风大作,波浪陡起,船只剧烈颠簸,张家几艘货船队形瞬间大乱。
“快下帆抛锚石!”
船老大狂呼大叫。
张昊被裘花拽进船舱时候,亲眼看见远处一条小船消失。
舱内器物乱飞,人也站立不住。
幺娘抢进舱房拽住他手,扒着舱窗,眼神冰冷地盯着外面浩荡洪波,她见过更可怕的风浪。
“裘大哥、快去照顾严老师!”
张昊终于想起自己的陪考。
幺娘见他焦急上脸,语气不容置疑,大生好感,心说疾风知劲草,危急之时,还不忘自己的身边人,我真的没看错他。
她哪里知道,老严对张昊的重要性,最佳顾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他就得赤膊哭着上阵。
湖面上波涛如怒,船只好像风中落叶,被抛上抛下,水手们个个惊惧欲死,只能听天由命。
值得庆幸的是,老廖给徒弟选的都是大船,而且船只已经出了湖泊中心区域,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,风势便开始减小。
船老大急令升帆起锚,见张昊出舱,指着东北方向的塔尖,兴奋大叫:
“少爷,老天保佑,那是县城佛塔,这阵西风已经躲过去,咱们太平无事了!”
前方很快就出现了陆地,当地官府修的堤坝渐渐从水里浮露,将运河与湖泊隔开。
到达淮安地界,三百多里的凶险湖漕就走完了。
张昊回望烟波浩渺的湖水,后怕不已,同时深感这个时代行路之难。
“大伙辛苦,在前面镇子歇一夜再赶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