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血海冤仇(1 / 2)

一只夜枭怪叫着窜向夜空,周淮安抬头看去,林隙间的高天上流云湍急,缺月时隐时现。

钻出林地,能望见西边杨舍守御城的黝黑轮廓,恍若枕江巨兽。

他径直摸去村中最大那座庄院,白天他扮做货郎,探查过这个江边村落,地形早已熟悉。

在钱家庄院四周转了一圈,找个隐蔽处,从包裹里取出挠索,攀上墙头观察。

庄院前后三进,占地颇广,灯火点点,隐约还有人活动。

他收起挠绳,溜着墙头跳到二进一个跨院。

夏夜人们贪凉,门窗未闭,仅用竹帘、纱帘遮挡,给了他极大方便。

抽刀就近潜入一间房屋,床上的人呼噜连天,睡得正香。

周淮安没有迟疑,把刀背放到那人脖颈,伸手捂住他嘴。

梦中人被惊醒,很快认清形势,哆嗦着交代客人住处。

周淮安三下五除二,把这人捆绑结实堵上嘴,出来拉开院门木栓,闪身出去。

顺着过道七拐八拐,来到东边,溜着墙壁慢慢靠近小院。

门缝里透出灯光,院中尚有动静。

周淮安趴门缝看过去,瞬间血灌瞳仁,脑中一片空白,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叫催促:

杀了他!

杀了他!!

杀了他!!!

十年前全家遭难的情景,仿佛就在昨日,亲人们的尸体,好像就在眼前。

周淮安猛咬舌尖,闪身靠在墙上,双目蕴泪,努力压抑撕心裂肺的悲恸。

邵昉正在院中打熬气力,一条棍棒被他使得翻花叠浪、呼呼生风。

发现十年前的漏网之鱼,他当即与江恩鹤斩断联系,来到杨舍小钱家暂住。

干他这行,生意不重要,安危是首务,不管对方是否认出故人,他不打算放对方离开。

江湖险恶,世事难料,他这些年深有体会,尤其十多年前的教训,刻骨铭心,岂敢大意。

那一票即将大功告成时候,突然冒出一个提灯走夜路的杀神,他钻树洞才躲过一劫。

小钱打听得很清楚,周家遗孤带领的一群标客,是大容山打剑炉宋槐弟子,为江恩鹤所雇。

时至今日他才知道,十年前那个从天而降的人,竟然是荆楚神剑宋槐。

不过宋槐当年叫宋忠,也不是神剑称号。

连珠箭宋忠在川藏道吃标客饭数十年,别人只知宋忠神射,他却见过那把双手剑的凶残。

当年捡条命,他再也不去西南做生意,眼下即便知道宋槐是仇人宋忠,他也不敢去寻仇。

但是冤家路窄,周家遗孤撞在他手里,若是放这小子回去,只会徒生变数!

邵昉舞个旋风扫落叶势收棍,精赤的上身汗珠滚滚。

“二当家好枪棒!尊荣哥的麒麟棍比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。”

侯龙韬拍着马屁,殷勤递上湿棉巾。

“你跟着大哥我管不着,来这边嘴巴得给我看牢。”

邵昉接过手巾,把棍子递过去。

“是是是,二、二哥教训的是。”

侯龙韬陪笑接过两头包铁的棍子,转身就怨恨拉长了驴脸,抖棍摆个旗鼓,硬梆梆的木棍没有丝毫弹性,真特么操蛋!

“二哥,你这硬木棍不如北边的白蜡杆好使,若是越硬越好,弄条铁棍岂不是更妙?”

他把棍子靠墙上,过来桌旁坐下,执壶倒了两杯茶。

“二哥,这生意咱真不做了?我回去没法给大当、大哥交代啊。”

邵昉吹了吹茶水,嫌烫放下杯子,叹气道:

“只管回去复命,我原本指望小川把皂方弄到手,结果你也见到,小川既然上船,铁定被灭口,这个李监生玩得太绝了,真是好手段。”

“二哥,江恩鹤肯定分润不少,小娘养的,咱就拿他下手,恁多银子,我老眼红了。”

侯龙韬咽着口水抓挠胳肢窝,手指头又凑去鼻端闻闻。

“巡江营盘查恁严,走水路很可能是障眼法,银子当夜就会转移一空,眼红有屁用!”

邵昉咬牙切齿,案子的事小钱去打听过,官府肯定要去丹阳,他急火火让下人赶回去报信,好在家中有老兄弟照看,他不怎么担心。

“估计官府还会来小钱这里查探,鸡叫头遍咱就走,特么的江恩鹤敢泼老子脏水,这个账早晚要给他算!”

侯龙韬无话可说,喝口茶也被烫,吐着茶水骂娘。

“二哥,走前去张家庄劫个皂匠总行吧,空手回去,我没法给大哥交代呀,皂方和摇钱树有啥区别,过了这个村,哪还有这个店?”

邵昉被他的愚蠢气笑了,骂道:

“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?他爹是官,你是什么人?这是正经生意,不是无本买卖!

就算弄来皂方,你敢做生意?凡事动动脑子,不要老想着干一票大的就收山。

回去告诉大哥,金盆洗手我不反对,让他去临清瞧一瞧,胰子生意不是只有一家。”

三更半夜,院中二人的言谈,周淮安听得一清二楚,意外得知雇主竟然是行骗者。

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事了,心心念念都是手刃仇敌,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!

又过了盏茶工夫,那二人终于回房休息。

周淮安躲在角落里静候,大概是后半夜丑时,再也按耐不住,翻墙入院。

他慢慢掀开竹帘进房,静立片刻,来到里间门口,仇人就在眼前,手却不争气的颤抖起来。

周淮安仿佛蹚过时间的长河,一步一步,来到仇人的身前,缓缓举起长刀。

耳边又响起亲人的惨叫,娘亲在催促他快跑,亲人一具具的尸首就在他面前,任他怎样呼喊推搡,他们再也不会醒来。

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,周淮安摇摇头,不能这样,不能便宜这个恶贼!

他颤抖着双手,把刀尖戳在邵昉胸口,要让这畜生看着自己的黑心烂肝被扯出胸膛!

邵昉感到胸口刺疼,睁开眼瞬间清醒,他是江湖老鸟,见惯了大风大浪,顷刻就镇静下来。

“十来年了吧,你竟然记得我,令尊令堂不是我杀的,而且我金盆洗手多年······”

“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