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生多是备考秀才的童生、应考乡试的秀才,县学管束太严,任秀才当然要去书院进修。
主仆二人走小巷,来到县衙后宅小门,里面来回通报,等了许久,张昊才被放进去。
小师娘睡眼惺忪,脸上还有水渍,午休显然被打搅到,张昊嬉皮笑脸说:
“师娘,你打我一拳出出气。”
“睡久了晚上又睡不着,今日放告,他吃罢饭就去了前面,外面太热,快进屋。”
老胡这位如夫人是南蛮后裔,性子爽利,尤其对喜欢的人,丝毫不见外。
揽住他小肩膀进屋坐下,果盘里取个番石榴给他,拿帕子擦了个桃子自己啃。
“天热,一直吃不进饭,只好吃些糕点水果垫垫饥,竟然吃胖了,睡一觉起来,总觉着鞋子挤脚。”
张昊掰开石榴,颗粒晶莹,心里忽地一动,上下打量妇人。
“师娘,你不会是怀孕吧?”
妇人咬着桃子呆住,伸手去摸肚子,忽然想到什么,脱口道:
“难怪还没来红,难道?菩萨保佑!”
她腾地站起来,朝门外叫道:
“快备轿!去宜麟堂!”
“那个,师娘,最近做了几篇文章,想请老师斧正,我放书房,等老师退堂记得给他说。”
妇人推他一下。
“放那里吧,我去找大夫号脉,回来告诉他。”
张昊生怕小师娘忘记此事,又交代丫环一声。
至于老胡忙完政务,还要给他写文章,那不在他考虑范围。
到家听老秦说他要的物件在马厩大院,掉头跑去瞅瞅,木人桩躺在大车上,这个不急,扛起两条铁鞭就走。
过道里迎面撞见青钿,旁边是蟹七姐弟俩。
蟹七叫声少爷,他姐往青钿身边瑟缩,低头不语。
青钿搂着小女孩肩膀说:“适才去后面,老主母尚未睡醒,我带姐弟俩去前面玩。”
她是奴婢,招生人来家肯定要主人同意,谁知张昊不在,只得去后园禀报。
张昊扛着铁鞭回院。
胖虎这两天瘦了不少,他很受触动,觉得自己也得加把劲。
两根铁鞭各重二十来斤,上手的结果就是根本舞不动,干脆扛着负重跑。
他见青钿回来,放下肩头俩铁鞭,满头大汗的站在太阳地里喘成狗。
“他们姐、姐弟俩,在田庄好好的,带过来作甚?”
青钿见他浑身晒得黝黑,依旧站在太阳
去梨树下坐了,拿起红蕖竹篮里的鸳鸯绣鞋端详,这是给徐大妮做的,出嫁那天要穿。
这位大姑娘的婚期快到了,男方年纪虽然大些,好在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,也算不错。
张昊咬牙又坚持跑了几圈,感觉有些撑不住,把肩头铁鞭扔地上。
迈步之际,忽然天旋地转,一个趔趄瘫倒在地,心跳如擂大喘气,难受得想死。
心说步子迈的太大,扯着那啥了。
“青钿姐!”
坐树下看笑话的圆儿吓得尖叫,三个丫环着急忙慌把他抬到荫凉里,又推又揉。
张昊耳朵里面嗡嗡作响,眼前发黑,嗓子干得说不出话,有气无力的指指嘴。
石桌上有凉茶,红蕖赶紧抱着他脑袋喂水。
张昊喝杯茶,终于回过气,浑身稀软坐起来,看着她们干笑两声,沙哑着嗓子说:
“没事。”
青钿忒儿的笑一声,使劲绷住脸,扶他坐椅子里。
圆儿去拿铁鞭试试,吐了吐舌头,心说少爷真是吃饱撑的。
“闲得慌你去田庄也行啊,胡闹!”
青钿忍不住埋怨。
红蕖吸一口方才被针扎的指头肚说:
“给我们讲话本也行啊,后园宝珠她们只会唱不会讲,还是你讲的话本有趣。”
圆儿不知深浅,附和说:“荼蘼唱的可好听了,她们每天早上还要练呢,跟少爷一样。”
“住嘴!”青钿突然沉脸呵斥。
圆儿吓得小脸煞白,绷着嘴不敢说话,眼眶很快盈满水雾。
小女孩模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。
娼优隶卒是贱籍,同样世袭,唱戏的就是优。
宝珠、荼蘼这些小优伶,当初被人买去,不过几块胰子的价钱。
不值钱的东西,是不能和少爷相提并论的。
“圆儿没说错,你吓她作甚?你们发现没有,我这两年还没有病、唔,唔。”
张昊被青钿一把捂住嘴巴,气得掰开她手。
“真是迷信!圆儿坐下,我给你讲个笑话。”
他接连编排几个酸臭秀才的笑话,逗得圆儿绷不住嘴,红蕖不留神又被针扎一下。
青钿叹息道:
“林汐、就是蟹七他姐,这女孩太可怜,也不合群,就想着带她来散散心,没料到你不在家,幸亏老主母在午睡,明早就送他们回去。”
“随便你。”
张昊起身活动一下,依旧感觉头晕,可能是大汗导致体液丢失过多引发,遛跶去前院打吊瓶。
小良带着蟹七姐弟俩去喝冷饮,杂院的孩子看见,一窝蜂挤在糕点铺后门闹嚷,他们早就摸到规律,只要小良有的喝,他们去要也有。
午后是冷饮生意最好的时候,店里大小客人都有,徐二妮和掌柜暂时顾不上他们。
张昊插队,有气无力要一杯不冰糖水,特意加盐。
徐二妮见怪不怪,要什么给他就是。
两杯糖盐水灌进肚子,张昊觉得自己满血复活,叫上胖虎去马厩大院取木人桩。
老向带着工具过来帮忙,把木人桩栽进石磨盘里。
张昊见猎心喜,摆了一个咏春起手式,肩肘手,胯膝足,胡乱打一回,无处不疼,咿咿呀呀摊在椅子里呻吟回血。
老向坐树荫下抽烟袋锅,看看挥汗如雨的胖虎,再看看半死的张昊,直摇头。
这个少东家哪都好,就是、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