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发现的研究方向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火把,虽未照亮整个洞穴,却足以驱散令人窒息的迷茫,指引出前行的路径。乔琳全身心投入到了对这个新线索的验证与拓展中,设计了一系列精巧的数值实验,并与李文斌、张悦一起,开始构建初步的理论框架来解释那新发现的数据结构。工作重新变得充满挑战与乐趣,办公室里的气氛也一扫之前的沉闷。
然而,就在她学术探索迎来转机之时,一个来自过去的、几乎已被她尘封的牵绊,却以一种决绝的方式,彻底断裂。
电话是王亚珍打来的,在一个深夜,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天塌地陷般的绝望:“琳琳……你爸……他走了……”
乔建斌,那个曾带给原生家庭无数压抑与痛苦,又在病榻上蹉跎数年、依靠乔琳定期按摩和经济支持才勉强维持生命的男人,因一次突发的肺部感染引发多器官衰竭,最终没能抢救过来。
乔琳握着电话,站在公寓的窗边,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。预期之中的消息,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悲痛。心中涌起的,是一种复杂的、空茫的平静,仿佛一块悬置多年、早已风化的巨石,终于彻底落下,砸在地上,只扬起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前世,父亲的懦弱与家庭的压抑是推她走向绝境的助力之一。今生,她用冷漠的经济支持和仅限于此的照料,维系着这段名存实亡的父女关系,更像是在履行一种基于血缘的、简化的剥离情感的责任。
如今,这根连接着她与灰暗过去的、最后的有形纽带,彻底断了。
她没有流泪,只是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王亚珍语无伦次的哭泣和絮叨,安排着后事。
“我知道了。需要多少钱,我转给你。具体流程,你联系殡仪馆,按最普通的办。”她的声音透过电波,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如同在安排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。
王亚珍在电话那端愣了一下,似乎被女儿这过于冷静的态度刺痛,哭声噎住,最终化为更深的、带着卑微的呜咽:“……好,好……琳琳,妈……妈知道了……”
挂断电话,乔琳在原地站了许久。体内青莲本源平稳流转,滋养着她的身心,却无法,也无需去干涉她此刻复杂的心绪。它能优化她的生命状态,却无法定义她情感的边界。
她请了几天假,回去处理丧事。一切从简,如同乔建斌沉默寡言、存在感稀薄的一生。葬礼上,来的亲戚不多,大多神情漠然或带着程式化的悲伤。王亚珍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衣服,哭得几乎晕厥,需要人搀扶。乔琳穿着一身素黑,站在一旁,神情沉静,没有哭,只是偶尔伸手扶一下几乎站立不稳的母亲,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稳定。
她看着棺木下葬,看着泥土覆盖。心中那片因父亲而存在的、冻结了太久的荒原,仿佛终于迎来了彻底的寂静。没有恨,也没有爱,只剩下一片空茫的、被时间冲刷后的平静。
许妍也赶回来了,红着眼眶,紧紧握着乔琳的手。“姐……”她声音哽咽,带着担忧。她比外人更清楚姐姐与父亲之间那复杂冰冷的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