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印机“嗡嗡”地响起来,声音刺耳。林晓看着纸张一张张出来,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——李婶的断药记录、王大爷的摔跤时间、张大妈的绊倒病历,每一个字都在说“老百姓的难”。她突然想起刚接到举报电话时,那声音刻意压低,带着怕:“你们管不管?要是不管,我们真的没办法了。”那会儿她还没太当回事,可现在看着这些材料,才明白那句“没办法”里,藏着多少绝望。
“对了,还有这个。”张桂兰从抽屉里摸出个牛皮本,递给林晓,“这是我记的‘跑政府次数’,王大爷为了改造的事,跑了7次;李婶为了报销,跑了5次;菜市场的摊贩,跑了9次——每次去,不是‘等通知’,就是‘找别人’,就像踢皮球,把咱们老百姓当球踢。”
林晓翻开牛皮本,第一页写着“2024年8月10日,王大爷第一次去县政府,秘书说‘县长在忙’”;最后一页写着“2025年3月15日,我第11次去街道办,主任说‘再管闲事,撤你职’”。字迹从工整到潦草,能看出张桂兰的情绪——从最初的期待,到后来的焦急,再到现在的倔强。
“他们说要撤你职,你怕吗?”林晓问,声音轻了点。
张桂兰愣了愣,然后笑了,笑得有点苦:“咋不怕?我老伴走得早,就靠这点工资活。可我更怕啥?我怕晚上睡不着觉——李婶断药时的哭腔,王大爷摔跤后的呻吟,张大妈被绊倒时的‘哎哟’声,我一闭眼就听见。前作陈顾问跟我说‘当干部,得对得起良心’,我没多大本事,就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。”
复印机停了,张桂兰把复印件整理好,用夹子夹上,递到林晓手里。“都在这儿了,你拿着,要是不够,我再给你找——居委会还有居民联名信,15户签字,都按了手印。”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你放心,不管他们咋威胁我,这些证据我都藏好了,就算我被撤了职,还有居民呢,他们都能作证。”
林晓接过复印件,分量很重,压得她手有点麻。她看着张桂兰,这个女人比前作时瘦了不少,眼角的皱纹也多了,可眼神还是亮的——那是一种“不认输”的亮,就像前作医保案里,那些站出来作证的老人,明明怕被报复,却还是敢说“我作证”。
“张姐,”林晓叫了声“张姐”,以前都叫“张主任”,这会儿觉得太生分,“你别担心,有这些证据,高县长躲不掉。前作咱们能把贪腐的拉下马,这次也能把‘躺平’的治住——民生的事,缓不得,也拖不得。”
张桂兰眼圈红了,赶紧别过头,擦了擦眼睛。窗外的雨小了点,阳光透过云层,洒了一缕进来,落在材料堆上,照亮了“医保拖延”那四个字。林晓看着那缕阳光,突然觉得心里亮了点——不管有多难,只要这些证据在,只要张桂兰这样的人在,只要老百姓还愿意相信,隆安的事,就一定能解决。
她把复印件和牛皮本放进帆布包,拉上拉链——包里还装着前作的案件材料,两摞纸放在一起,像一种传承。“我先走了,这些材料我拿去给工作组,你注意安全,要是他们再威胁你,立刻给我打电话。”
张桂兰送她到门口,又塞给她一把伞——伞柄是木头的,磨得光滑,“这伞别丢了,前作你落这儿的,我一直给你留着。”
林晓接过伞,撑开,伞面是藏蓝色的,和她的外套一个颜色。她回头看了眼居委会,那堆材料还在墙角,像一座小山,压在小小的屋子里,却也撑着老百姓的希望。雨丝落在伞面上,“嗒嗒”地响,像在说“别停,接着走”。
“张姐,”林晓停下脚步,回头喊,“高县长那边,我会让他给老百姓一个说法——前作咱们没输,这次也不会输。”
张桂兰点点头,站在门口,看着林晓的背影消失在雨里。她转身回屋,把牛皮本放回抽屉,又摸了摸那堆材料,轻轻说了句:“老李头,小林来了,咱们的事,有希望了。”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,照在“为民服务”的搪瓷缸上,反射出一点光,小小的,却很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