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。
极致的死寂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宇宙重启前1年,坐标:宇宙中心高维能量区,重启避难所核心监测室。
我贴在观测窗上的掌心,能清晰感知到合金舱壁传来的细微震颤,不是机械故障,是宇宙本身的濒死痉挛。窗外,曾经零星漂浮的物质残骸早已消失殆尽,最后一批星系在三个月前被奇点彻底吞噬,整片宇宙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,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,连光线都被奇点的引力牢牢锁住,看不到一丝波澜。
“最后一批星系湮灭确认,宇宙物质汇聚完成,当前宇宙空间密度达1.2x103?kg\/3,突破历史极值。”AI“零”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信号衰减,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,“维度锚定装置负荷率97%,引力抵御系统能效维持95%,但外部高维能量波动异常,需启动‘维度闭锁’隔绝干扰。”
我缓缓收回手,指尖的寒意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。维度闭锁,这是我们预留的最后一道防御手段,通过构建全封闭的维度屏障,将避难所与外部宇宙彻底隔绝,避免重启瞬间的能量风暴直接冲击,但代价是闭锁期间无法监测外部任何信号,只能靠内部系统维持运转,直至重启结束。
“罗辑,维度闭锁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?”我转身看向身旁的老人,他正弯腰检查闭锁系统的核心线路,花白的头发贴在额角,身形比一年前更加佝偻,维度融合体的波动也愈发微弱。
罗辑直起身,擦了擦额头的汗珠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:“科研组已经完成闭锁程序的最终调试,能量晶格的稳定性达标,闭锁后能承受的能量冲击上限是当前系统的3倍,足够抵御重启风暴。但需要耗时三个月完成闭锁,期间需逐步切断与外部的所有连接,包括能量采集通道。”
“能源储备够吗?”我追问,目光落在能源监测面板上。
“足够,”罗辑颔首,“之前储备的高维能量能支撑避难所正常运转500年,闭锁期间关闭非核心系统,能耗可降低70%,完全能撑到重启结束。”
“那就启动闭锁程序,”我深吸一口气,指尖在主控制台上重重按下,“通知各部门,按计划执行,三个月内完成全维度闭锁,每十天汇报一次进度,确保无任何疏漏。”
“收到。”AI“零”同步响应,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的监测室里回荡,像是敲响了末日的倒计时钟。
闭锁工程启动的第一天,我们切断了外部能量采集通道。曾经持续为避难所输送能量的高维能量导管被逐层关闭,监测室里的能量指示灯从绿色缓慢转为黄色,虽然能耗降低计划能弥补能量缺口,但那种与外部宇宙“断联”的割裂感,还是让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。
我带着工程组组长周明去检查闭锁屏障的构建进度,廊道里的灯光调至最低,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,映照着墙壁上张贴的应急流程示意图。沿途遇到的轮值成员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,脚步匆匆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,彼此间的交流也简化到极致,只保留必要的指令传递。
“季队,第一层维度屏障已构建完成,能量强度达标,但在奇点引力场的干扰下,屏障边缘出现了0.03微米的裂隙,需要后续加固。”周明指着监测屏幕上的三维模型,语气凝重。
我凑近屏幕,盯着那道几乎不可见的裂隙,指尖在模型上轻点:“用备用能量晶格填补裂隙,同时增加两层防护网,确保闭锁屏障的绝对封闭,哪怕只有一丝缝隙,重启风暴都能撕裂整个避难所。”
“明白,我立刻安排人手处理。”周明转身快步离去,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渐行渐远,留下沉重的回音。
回到监测室,罗辑正看着一份旧文件,是我们当年从地球带出的《旧宇宙文明史诗纪要》,封面已经泛黄,边角磨损严重。察觉到我的目光,他抬起头,苦笑一声:“最后一批星系湮灭了,地球、三体、还有那些我们观测过的外星文明,都彻底消失在宇宙里了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是啊,那些曾经在宇宙中留下痕迹的文明,那些为了生存挣扎过、抗争过的生命,最终都没能逃过宇宙轮回的宿命。地球的蓝、三体的红、那些未知外星文明的奇异光芒,都化作了奇点的一部分,再也不复存在。
“至少我们还在,”我轻声说,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艰涩,“我们守住了人类文明的火种,这就够了。”
罗辑点点头,将文件合上,重新看向监测屏幕:“闭锁工程进行到第三天,科研组发现一个问题,维度屏障构建到第三层时,会与避难所的维度锚定装置产生能量冲突,可能导致锚定装置短暂失效。”
“冲突强度如何?持续时间多久?”我立刻追问,锚定装置是避难所的根基,绝不能出任何问题。
“冲突强度约为锚定装置负载的15%,持续时间不超过10秒,”罗辑解释,“科研组提出的解决方案是错开屏障构建与锚定装置的能量峰值,虽然会延长闭锁时间,但能确保锚定装置稳定运行。”
“按方案来,”我果断决策,“闭锁时间可以延长,但锚定装置绝不能出问题,这是我们的底线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里,闭锁工程在磕磕绊绊中推进。每构建一层维度屏障,都要应对引力场干扰、能量冲突、设备故障等各种突发状况,轮值成员和工程组几乎连轴转,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,但没有一个人退缩。
有一次,我在深夜巡查时,发现医疗组的年轻医生林晓正坐在廊道的角落里,抱着膝盖低声啜泣。她是社群里最年轻的一批成员,出生在避难所,从未见过真正的宇宙,却要和我们一起面对末日的考验。
我轻轻走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,没有说话,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林晓抬起头,眼眶通红,声音哽咽:“季队,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?外面什么都没有了,只剩下黑暗和那个可怕的奇点,我好害怕。”